刘金称走到寨子外面，顺着一条小路又走了十几分钟才到一片林子边上。
只见小道被十几个大野泽的喽啰堵了，拿着刀枪守在那里。
林子外面是一片开阔地，看起来很平坦但泽里的人都知道，那里能走的其实只有四五米宽的一条路，其他的地方都是泥泡子。
只要踩进去用不了多久就会陷进去，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
“这位，就是赵兄弟？”
刘金称挥了挥手示意拦在的喽啰让开，对那站在马队最前面的汉子抱了抱拳问道。
那人正是贺若辅伯，见对面来人身材瘦小却偏偏穿了一身宽大的锦衣，三角眼扫把眉，知道必是大野泽的大当家刘金称无疑。
他拱手弯腰道：“久仰张大当家威名，赵陆特来相投！”
刘金称哈哈笑了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赵老弟不必这么客气。”
他扫了一眼赵陆身后那些骑兵，眼神中一丝异样一闪即逝。
他指了指一匹浑身雪白的战马笑道：“果然是好马啊，只是那骑马的小兄弟，你的脸色怎么那么白？你的手抖什么？”
那骑马的人脸色一变，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贺若辅伯微笑道：“我手下兄弟都听说过张大当家的威名，今日见了，难免紧张。”
刘金称笑了笑道：“紧张什么？是害怕我吃人心的名声？”
贺若辅伯脸色不变：“大当家说笑了，兄弟们是惧怕大当家的虎威。”
刘金称哈哈大笑，一把拉了贺若辅伯的手臂道：“说的好！走走走，跟我进泽里去。”
“今日你送了两百匹好马，为我大野泽立下大功，我必然不会亏待你的，当然也不会亏待了诸位兄弟！”
贺若辅伯装作惊喜道：“多谢大当家！”
两个人把臂而行，走了一段之后刘金称忽然问道：“赵老弟，你的右手怎么总是放在刀柄上？是不放心我？”
贺若辅伯不露痕迹的笑了笑道：“大当家说的哪里话，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不小心就会丢了命，这不过是兄弟的习惯罢了。”
说着，他将手从刀柄上松开。
刘金称笑问道：“赵老弟，听说你一直在塞北贩马？”
“正是，徐大当家，徐安祖说想弄支骑兵队伍出来，就把我派到了塞北苦寒之地。”
"一不给钱二不给人，让我自己去想办法！”
“这一年多来我一直在长城外面奔波，好不容易才偷袭了乌尔人的马场，抢了不少好马回来。”
“若不是乌尔人追的急丢了部分马匹，说不得今日献给大当家的好马还要多一倍！”
刘金称微笑道：“那倒真是可惜了。”
“赵老弟，你说你知道徐安祖在塞外藏下的宝藏？”
贺若辅伯微微一怔，随即低声道：“法不传六耳，咱们还是。”
他刚凑近刘金称耳边，忽然脸上的表情凝固下来。
他缓缓的低下头，随即看到自己心口上插着一柄银色的小刀。
他抬起头看向刘金称，只见后者一脸阴森笑意的看着自己。
“我跟徐安祖是结拜兄弟，他要是有什么宝藏，会交不起朝廷的赋税，凑不出几块官府索要的皮子？”
“前些年我和他一同出塞行商，他有几个钱我不知道？赵老弟啊，看来你知道我贪财，但你也应该知道，我不是傻子。”
“杀！”
刘金称猛的大喊了一声，随即率先向一侧退去。
骤然间，从树林中冲出来数不清的喽啰，弯弓搭箭射向贺若辅伯的手下！
沈宁抹了一把额头上流下来影响了视线的汗水，在心里默默吼道：“贺若辅伯！老子没来之前，你他娘的不许死！”
贺若辅伯眯着眼睛，看着刘金称已经跑远了的背影，忽然苦笑了一声：“上次你就说过，这么干不行，忆安，还是你说的对啊。
他知道徐安祖和刘金称是结义兄弟，却不知道，他们二人曾经数次一同出塞。
刘金称又一次赢了，赢在，他足够精明。
数不清的大野泽匪众从树林中冲了出来，他们用手里粗制的竹片弓将羽箭不要钱似的倾泻出去，眼见着几支羽箭误伤了战马，乱匪的小头目们挥舞着鞭子开始打人。
“瞄准点！瞄准点！要是伤了老子的马，我活剥了你的皮！”
骂声此起彼伏，比羽箭破空的声音要刺耳的多。
刘金称在远处看着自己手下那些兵一个个丧气的模样就来气，他一个耳光将一名把羽箭射上半空的乱匪扇了出去。
骂骂咧咧的喊道：“老子养你们，平时一个个吹牛的时候都吹牛是神箭手，现在都是一群怂包，要是敢伤了老子一匹马，我吃了你们！”
“我告诉过你们，射箭的时候要瞄准了再射！瞄准了再射！”
王老七抢过一只还像点模样的弯弓，一脚将那个喽啰踹到了一边。
他两臂较力，将那只粗弓拉满，然后一箭射了出去。
他的射艺在大野泽是数一数二的，这一箭隔着六十步远硬是将一名贺若辅伯的手下从马背上射翻了下去。
一箭得手。
他得意的笑了笑道：“看到没！老子教过你们很多次了！”
“七当家威武！”
“七当家真牛啊！”
一时间马屁之声此起彼伏，也不知熏臭了多少耳朵。
两名手下扶着贺若辅伯退入人群中，他手下的人开始用羽箭还击。
虽然他们的射艺远比大野泽的匪众要强，奈何人数上吃了大亏。
而且地形上他们也丝毫不占优势，他们在明处，而那些大野泽的喽啰们则藏身在大树后一边射箭一边躲藏。
那些喽啰们看到他们的战马和装备都红了眼，已经有人开始冒着箭矢往前冲杀过来。
在无数次杀人放火中历练出来的戾气爆发出来，大野泽的喽啰看着那些战马已经红了眼。
“列阵！用马围起来挡箭！盾牌手在外面，弓箭手在里面，慢慢的往回退！”
脸色惨白的的贺若辅伯大声下令道。
跟随了他一年多的手下彼此间十分熟悉，而且训练有素，远比刘金称的手下要精锐。
虽然骤然遇袭死伤了二三十个人，但依然能在最快的速度内结成防御阵型。
而且，他们也比大野泽的喽啰们明白道理，那就是马再金贵，也不如自己的命金贵！
所以，当贺若辅伯下令用战马挡箭的时候，他们没有一个人有所犹豫。
马贼们自发的拿起盾牌围成一圈，里面的人则用弓箭不断的反击。
结成圆阵之后，贺若辅伯的人开始缓缓的向后面退去。
“他们要跑！”
刘金称眉头一挑，朝着前面喊：“老七！顶上去拖住他们，一个也别放走！”
王老七大声答应，随即举起一面半扇门板做的巨盾，带着自己的百十个亲兵朝着前面冲了过去。
他本就是悍勇之辈，平日里出泽去抢掠的时候都是冲在最前面。
靠着不怕死再加上一身不俗的本事，在大野泽中有着不低的威望。
虽然他排行第七，但刘金称对他十分倚重，就连二当家李海，三当家郑坤也不敢对他王老七指手画脚。
“看！七当家上去了！”
“杀啊！别让七当家把功劳都抢了！”
不少喽啰跟在王老七后面冲了上去，而且人越来越多。
虽然这样，可贺若辅伯反而脸上轻松了不少。
“他们根本就不懂什么叫打仗！”
贺若辅伯气喘吁吁的说道：“放弃围攻而是集中攻击一点，把人数和地形的优势都丢了，一群白痴！结方阵，朝追来的人攒射！”
随着他一声令下，六七十个马贼分成六列，三排是盾牌手组成的防御，在他们的队列缝隙中则穿插着三排弓箭手。
在贺若辅伯的指挥下，三四十只硬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攒射。
只两轮，就将后面追上来的大野泽乱匪狠狠的砸下去一截。
跑在最前面的大野泽匪众被攒射的羽箭成片的放倒，后面的人顶着，他们想退都退不回去！
中了箭的人嗷嗷叫着倒了下去，没死的人在地上挣扎着想站起来。
结果被后面涌上来的同伴再次推到，无数双脚踩在他们身上，挣扎的手臂就没有力气继续挥舞软软的掉了下来。
而他们身上穿着的粗制棉甲下开始渗出一股一股的血水，很快，棉甲下面就变成了一滩肉泥。
有人奋力拉着同伴的腿想起来，结果却把同伴一同拉倒在地。
两个人的呼喊声很快就淹没在人群里，没多久就再也听不到一点声音。
“让开！”
王老七顶着巨盾往前冲，狠狠的将前面拦着的喽啰撞开。
“都滚到老子后面去！谁再往前挤，老子就灭了谁！”
他着急的大声呼喊，懊恼着，生气着，咆哮着。
明明占尽优势，可就是因为纪律性太差也没有什么战术，六七百人往前冲，竟然硬是被对方三四十只弓压制住。
听到王老七的呼喊，大野泽的喽啰们开始往后退，可这样一来把本来就不宽的路堵得更加严实了，王老七想往前冲都冲不过去。
“哈哈！”
胸口还在流血的贺若辅伯惨白着脸大笑了两声，他伸手往前一指道：“那些王八蛋乱了！弟兄们，咱们来得时候怎么说的？”
“为大当家报仇！宁死不回！”
六十几个同时发出一声呐喊。
“好！”
贺若辅伯挣脱开亲兵的搀扶，抽出横刀往前一指：“敢不敢跟我往回杀，把那些怂货顶回去，杀刘金称！”
“杀刘金称！”
六十几人再次齐声呐喊，士气如虹！
“那好！弓箭手，听我的命令，看见那个举巨盾的家伙了吗！攒射！”
呼！
三十几只羽箭几乎同时飞了出去，在半空中组成了一只沉重的拳头狠狠的砸在大野泽匪众人群中。
正在往后撤的乱匪立刻被撕下来一层，不少人都是后背中箭跌跌撞撞的往回跑。
一时间，淤积在道路上的六七百喽啰变得更加混乱不堪。
好机会！只要能把握住，敌人再多也根本就拦不住自己这些人的攻势！
贺若辅伯大声喊话道：“大当家对咱们怎么样！”
众人一边放箭一边高呼：“情同手足！”
“咱们跟着大当家的时候发过什么誓言！”
贺若辅伯再问。
“共赴生死！”
“你们怕死吗！”
六十几个人忽然爆发出一阵狂笑：“怕个屁！杀刘金称！”
“下去找大当家的喝酒咯！”
“弟兄们，咱们已经多活了几个月，大当家在下面都等急了吧！”
“哈哈！杀刘金称啊！”
六十几个人的斗志完全释放出来，人数虽少，却如同一条奔腾的大河般令人心悸，他们狂笑着掉头前行，硬生生将大野泽追出来的数百人压得节节后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