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辰晔的几次咳嗽的厉害,走走停停,到寒荒城已是晌午。高大气派的白虎石像守护在城墙之上,城门内外进进出出,车水马龙。
“寒荒城交汇六族,上接神界,下入冥界,四道城墙分别由四方神兽守护,分别通往灵族、妖族、魔界和九州华夏。你安心养伤,等你康复了,我便送你回弇州。”清城扶着辰晔下了距虚兽。距虚兽一声嘶鸣,告别清城,便原路寻着孤月而去。
“废物,快点!”城中传来声声呵斥与鞭策。循声望去,几百名奴隶肩负着巨石拖着沉重的镣铐艰难前行,泥沙缭绕在队伍四周。不堪重负的奴隶跌倒在地,一顿毒打后,仍咬紧牙背起巨石,一步一步前行。能爬起来的尚且躲得过笞责,爬不起来的便再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住手!”辰晔一声低沉的呵斥淹没在呻吟声中。
辰晔的拳越来越紧,再也看不下这一幕,冲上前去,止住士兵挥鞭的手臂。队伍停止了前进,几百双眼睛望了过来。
“我让你住手,你没听到吗?”士兵的手腕倍握住,发出咔嚓咔嚓的骨折声。
一群士兵围了上来,“我当是谁,原来是弇州三公子。”士兵中走出一个虎背熊腰的将军,“三公子想要打抱不平,好歹也看清他们的脸。”说着,便踢翻一个奴隶,长剑划开他散乱的蓬发,露出灰蒙恐惧的脸庞,“枭阳灵族攻打弇州,三身族险些灭族,如今我北狄灭了他枭阳,三公子确定还要为这些奴隶说话?”
清城这才看清,那些奴隶,确实都是枭阳灵族之人。暮归魂被魔君占据肉身,枭阳群龙无首,难怪会被北狄灵族所灭。
“那又如何?他们都是灵族之人。”辰晔低沉的声音震惊得奴隶们抬起了头。
将军鼓了三掌,笑道,“连仇人都可以宽恕。三公子真是宅心仁厚。不过,枭阳已经是北狄的地盘,如何处置枭阳族人,还轮不到弇州插手。”
“这样可以吗?”清城扔了一袋子火珍珠,恰好落在将军手中,“用这些换他们的自由。”清城看了一眼跪在沙尘中的奴隶。
“可以。”将军掂了掂袋子,笑不拢嘴。“姑娘出手果然大方。不过,这些石头总是需要人搬,枭阳灵族那么多人,奴隶,总是有的。”
话音未落,忽见白衣横腿踢过,一连三脚,将军飞出百米外。士兵惊慌望去,辰晔一脚踏在将军的胸口,“回去告诉你们的王,若北狄执意奴役枭阳族人,弇州定要插手。”
将军爬起来,目眦猩红也只能忍气吞声,“走!”
士兵扶着将军浩浩荡荡离去,留下几百名枭阳族人,泣涕涟涟,跪拜不已。
“回家去吧,你们的族人需要你们。”辰晔掏出方才从将军腰上摘下的钥匙,为他们开了镣铐。
“多谢三公子救命之恩。”“三公子大人大量。”
众人散去,辰晔抚着胸口喘息良久,“不过短短一月,灵族竟起了这么多纷争。”
清城撅着嘴,嗔责道,“你们弇州刚经历一场战争,这么快就要与北狄结下梁子吗?”
“北狄小族,能破枭阳不过是趁人之危。若真敢与弇州为敌,不必弇州出手,枭阳族人也会群起而攻之。”
“都是你的道理。”
清城扶着辰晔欲寻家客栈,可辰晔眼前阵阵黑懵,摇摇欲坠。
“上车吧。孤月同我乃是至交。”
一辆马车停在清城眼前。帘子掀开,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一头乌黑油亮的发髻垂至耳畔,独鬓角一缕赤发翩然飘荡,眉宇间紫气东来,一副高贵之相。只觉看着亲切,像是哪里见过。清城见他乘坐的是九州华夏的马车,想来他应是凡界之人,又生的这般和气,且与孤月相识,并非坏人,便扶辰晔上了车。
“这位小兄弟伤得这样重,还能出手救下那群奴隶,很是让人钦佩。”男人捋了一把胡须。
“路见不平,略尽绵力。”辰晔咳了几咳。
“小兄弟大度。碰巧府上有几个不错的药师,孤月既托我照顾你们,不如暂住府上,我也很乐意为小兄弟疗伤。”
“好啊好啊。”清城拍手称赞。
“多谢前辈。”辰晔捂着胸口闷咳几声,“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中年男人笑了笑,似有慈父之颜,“我府上有片桃园,结的是硕大香甜的黄桃,街里乡亲便送了我一个称号——黄桃居士。这个称呼甚和我的品位,终究文雅了些,于是他们便把‘居士’二字去掉,在称谓前加了个‘老’字。所以你也不必前辈前辈的叫我,就随着他们喊我‘老黄桃’就好,听着也亲切。”
“噗嗤”清城笑得前仰后合,辰晔也含蓄的笑了笑。
“我久居寒荒城,车来人往,也算是见的多了识的广。小兄弟是灵族之人,听闻方才对话,是弇州王族之后。灵族之人一向修炼灵元之术,小兄弟造化不凡,却能修习铸灵诀的灵海之术,前途无量啊。”
清城皱了皱眉头,九州华夏之人,百年寿命,就算久居寒荒城,也不可能一眼看出灵元和灵海之术的区别,何况辰晔重创之后,灵力浅薄。如非凡人,非神即魔,清城恍然一怔,若是魔族,却瞧不见周身丝毫戾气;若是神族,却不曾认识。莫非他也和孤月一样,秉承神力化作人形,唔,孤月是株兰花,莫非,莫非他是棵黄桃!
“小姑娘出手大方至极,火珍珠并非九州华夏之物,就算在寒荒城里也是奇珍异宝,想来姑娘来历不凡。”老黄桃朗声笑笑。
“哦,那些火珍珠是孤月送我的,我出门匆忙,两手空空。”话至此处,惭愧的望了一眼辰晔,流浪至此,皆因自己一时气盛。亏得辰晔对自己不离不弃,以命相护,否则,也见不到今日的阳光。不由伸手为辰晔抚了抚背,他越发咳嗽的厉害了。
“月儿是个讲义气的好孩子啊。”老黄桃赞叹着点了点头,又感慨着摇了摇头。
马车驶过喧嚣的人群,飞驰过山间小路,踏过潺潺溪水,在半山腰停了下来。
清城下车,环视四周,没有被老黄桃气势恢宏、灵气缭绕的府邸所震慑,也没有惊异于偏壤之地,炊烟袅袅,却是山上山下满目参天的桃林让清城惊了一惊。那些桃树皆有丈许高,参天而立,桃花谢后,绿意盎然,最小的一棵少说也有几千年的寿命,清城终于明白一个乌黑发髻的中年人为何会被成为“老黄桃”,原来那个“老”字,却是称呼的这些个桃树。
“老黄桃,你家真壮丽。”清城由衷赞叹道。
“扶辰晔小友进来吧,此间灵泽深厚,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更是疗伤的好去处。再加府上药师的调养,不出三日,辰晔小友便可痊愈。”
“多谢前……”那辈字还未出口,辰晔硬生生给咽回去了,然后很不自然的接了句“老黄桃,前、辈。”“前辈”二字,还是给加上去了。
老黄桃捋了一把胡须,笑道,“罢了罢了,你到要像你这位伶俐的小娘子学学,别太古板。”
辰晔大惊,看着清城圆溜溜的眼睛,支支吾吾解释道,“她还不是,不是。”
本来解释一句“她不是”即可,偏偏中间加了个“还”,辰晔虽受重伤,发音却清清楚楚,毫不含糊,是以在场所有人都听清楚了那个“还”字。什么叫还不是?不就是暂时不是,以后就是了嘛!清城撅了撅嘴,扶着辰晔手臂从他胳膊上抽了回来。
“误会,误会。哈哈哈——”老黄桃长笑而去,留下辰晔像个犯错的孩子,怵在原地,低着头,不敢正视清城。
“走吧——”清城故意将音调拖得很长。
清城抱起双臂,转身便走,身后又是辰晔一声剧咳更甚从前。清城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回头,“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守门的小厮看得真切,清城扶着辰晔,打情骂俏般走进了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