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辰晔的庇护,清城醒来时,天已经黑了。白日里热闹的昆仑池畔也人去池空,冷冷清清,只余满天繁星相映。
“你醒了。”辰晔翻烤着池鱼。
“昆仑池水被撑开了吗?看到神剑了吗?”清城揉着惺忪的睡眼。
“没有。已经过了子时,人都散去了,本想抱着你回去,但马车颠簸,担心扰了你的梦,就留在这里。没想到你睡了这么久,看样子,我们又要在此过夜了。”辰晔递过一条酥香味美的烤鱼,“饿了吧。”
“唔。”清城接过鱼,扑鼻的香味将失落赶得烟消云散,“辰烨烤的鱼最香啦。”
“你喜欢的话,我每日烤鱼给你吃。”
“好啊,你可不许怪我吃太多。”清城撅起嘴角,双颊微红。
“只要你吃得消。”辰晔笑道,明朗的月光下,少年凤眼如炬,灼的清城心头火热。
昆仑池映着漫天繁星,波光旖旎,更有光彩动人鳐鱼穿梭其中,仿佛畅游星河。
“辰晔,你说这昆仑池底到底有没有遗落的神兵利器啊。”
“或许有吧,鳐鱼应该知道吧。”辰晔眺望着粼粼池水,转头对清城道,“你想下去瞧瞧吗?”
“你不会是想像赤水之时那样,用灵力撑起结界,走下去吧。”
辰晔点点头,“现在我的灵力足够下到千丈深的池底。”
“不行。太危险!”清城拉住辰晔,“其实我就是想和你出来逛逛,得不到上古神剑也无所谓,有你陪着,就很开心。”
“是么?”辰烨像是在问她,又像是自言自语。
清城点点头,松开手,轻轻抬起头,看着星空。
篝火冉冉升腾,月下风景如画,鳐鱼无声的游荡,时有流星滑落,瞥一眼这静谧的夜景。
二人躺在空旷的草地上,清城惊喜的叫起来,“辰晔,你看,那些星星的好像是什么图案。”
“的确,”辰晔眯起眼看了半晌,却说不出是个什么样的图形,“如果月光暗些,看的便清楚了。”
清城咧嘴一笑,绕动手腕,捏了一缕风,吹过几片云彩,将月亮遮住。
“是两条龙的图腾,好像是二龙戏珠的图案,可惜中间少了颗珠。”
辰晔忽然一跃而起,望着昆仑池中的鳐鱼,“的确是二龙戏珠。”
清城亦随之站起,朝着辰晔所指的方向望去,昆仑池倒映着繁星图腾,鳐鱼却恰在二龙中央漂游。
“好美啊!”清城不由感叹道。
“我想应该不是巧合。”辰晔总是沉着冷静些。
“鳐鱼通灵,昆仑池若为天地神灵之源,鳐鱼必然会团聚在灵力与神力俱佳的位置。可老黄桃说的昆仑池开枷是在昨天啊?”清城疑惑的望着辰晔。
辰晔却兴奋的笑了笑,“传闻可能是真的。自上古而来,我们对时间的记录方法存在偏差,近一万年累积下来,便差上了一天的时间。”
“可即便如你所说,除了星图和鳐鱼,并没有其他线索。”
“你还记得那个传说吗?”
清城看着辰晔胸有成竹的模样,便回忆道,“店小二说,每过九千九百九十九年,神力与灵力汇聚在一起,便可撑开昆仑池水,神兵利器重现世间……你的意思是,神力与灵力汇聚在一起!”
辰晔点点头,“想试一下吗?”
清城犹豫了片刻,旋即点头,“嗯。”
二人携手走到池畔。清城舞动双手,优雅的聚起神力,飓风掀起池水,直冲星际。辰晔驻足,灵海散开,浩瀚的灵力在掌心浑然凝聚,化作万千游丝,弥散入神力之中。鳐鱼首尾相连成圈,嫩绿的光点围着神力与灵力跳跃。
神灵相会,向昆仑池深处探索。就像来自远古的召唤,一股雄厚的神灵之力带着岁月经纶的沧桑沿着二人搭起的神灵通路,汩汩涌出。清城与辰晔会心一笑。
清城与辰晔为神灵之力注入了最后一力,昆仑池深处传来排山倒海的震动,继而星空映衬下的池水,赫然在二龙之间分开。池水涓涓流淌,沿池畔铺陈出晶莹的阶梯,延伸向昆仑池深处。鳐鱼散发着嫩绿的光彩,沿石阶一路排开,如夜明珠般照亮池水。
辰晔伸手触了触昆仑池水铺出的阶梯,坚若磐石。辰晔握着清城的手,迈出第一个台阶。
“害怕吗?”辰晔回望清城。
清城摇摇头,随辰晔一步步向前。
山巅之上,一人负手而立,另一人手持一幅羊皮卷。
“看来有人先我们一步开了昆仑枷,也省得我们汇聚灵力的麻烦了。却是枉费了我搜集这些灵元所花的功夫。”说话的人唉声叹气,拖出一堆银光灿灿的大大小小的灵元,轻轻一捻,化为灰烬。
“人家辛辛苦苦修来的灵元,一息之间化为乌有,西使行事果然决绝狠辣。”南使
西使收起羊皮卷,“这上古遗书也只是残卷,只道明开枷方法,神灵之源和上古神剑,还需自己寻找。”
南使抚平衣襟,道,“那就下去吧,可莫要误了尊上大计。”
黑漆漆的山巅上,两个身影亟亟而出,没入昆仑池。
清城回望一路走过的阶梯,荧光闪闪,美不胜收。只是越向深处走,池水的震动越明显。
“这个震动像是从池水外面不远传来的。”辰烨道。
清城默默握紧了辰晔的手。她怕水,很怕。此时她若想出去,辰晔必然会陪着她。可她不想辰晔为她放弃这个机会,“奇伟瑰丽常在险远,不能半途而废。”
辰晔揽过她的肩膀,“小心脚下。”
昆仑池很深,深的看不见天上的星星。却有无数的鳐鱼,像星辰般点缀在池水间。仿佛置身水晶宫中,又像置身苍穹之下。
“你说这石阶会有尽头吗?”空灵的声音响起,顿时有层层回声飘荡在昆仑水底。
“每一方水泽都会有水底。”
“也不知道我们走了多远。”
“一千九百九十一,一千九百九十二……”
“你一直都在数着!”清城惊讶的看着辰晔。
“没有刻意数,不过我对于计数却是天生敏感。”
“你的这个天赋真奇特!”清城忽的蹦起来,指着前方,“你看,前面像是一座宫殿。”
辰晔顺着清城手指的方向望去,台阶尽头鳐光浮动之中的确有屋舍的轮廓。只是影影绰绰似是隔着一层轻盈浮动的薄雾,虚虚实实,若海市蜃楼之景,雾中又有银光闪闪,不知何物。“那应该是剑炉。只是这情形有些古怪。像是……”
“剑阵。”
“剑阵!”
二人异口同声的说出来。
“你竟然知道剑阵。”清城打趣道。
“温修好剑,对剑阵颇有研究。我耳濡目染,略识得些皮毛。”辰晔谦逊回答。
“那你有没有耳濡目染到如何破阵。”
辰晔摇摇头,道,“不过世间万物同根同源,皆遵循天地大道,我可以试试。”
“这可是守护剑炉的剑阵,小心你命丧其中。”
“如果是我布下这剑阵,绝不只是守护剑炉,而是试炼有有勇有谋前来取剑的晚辈,所以,纵然剑阵凶险,也会放人一条生路。”说着,便翻身入了剑阵。
“喂,你回来,那只是你以为!”清城追上前,却被一层水屏拦住去路,跺脚咕哝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忽然感觉身后有丝丝邪气,转身之际,这股邪气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清城皱了皱眉,望向辰晔。万丈剑光冲天而起,交织缠绕,将辰晔封堵在剑阵中央。
水宫的另一边,西使持剑和南使并肩而行。
“看样子我们不可能掉头了。”南使回望水宫之外,强烈的神力冲撞地动山摇。
“是魔尊,魔尊竟然亲自动手。”西使不紧不慢的感叹。
“看这架势,来者亦非善类。”
“我更好奇的是,以我们前行的速度,为何全然不见方才进入水宫的两个小鬼的踪迹。”西使双手拄着魅螭剑。
“这水宫形成了天然的迷宫,每次进来的人都会走不一样的道路,不过,我想终究会殊途同归。”
“这样就更有意思了。”西使邪魅一笑,收起剑,“走吧,我感觉到剑气的召唤了。你若跟丢了,我可不负责。”
魔尊屡次进攻,唤起砂石如海浪拍向帝神,继而飞速旋转,将其困在砂石中。砂石越聚越多,越积越高,俨然如丘陵。在这个密不通风砂石碾压下,除非有疾若闪电的速度,否则,很难逃出魔尊移山神力的追杀。
魔尊正得意之时,却隐隐觉察出神力中央,似有一样的神力在迅速增长,心疑之际,砂石堆垛的丘陵一点点崩裂,金灿灿的光芒从山巅迸发而出,根须伸展,分解包裹碎石,神力相撞,将其点点化解。继之,数丈高的桃树冲天而起,枝繁叶茂,帝神举着一根手杖,飘然立于枝叶顶端。
魔尊眯起眼,冲那根手杖注释良久,一种不可意思的神情,占据骄傲的面庞。
“夸父神杖!”
对于魔尊的意外,帝神只是悠然一笑。挥舞起神杖,树藤呼啸而出,将魔尊双臂缚住。
“神杖明明已经被丢进烈焰火域,怎么可能!”魔尊近乎疯狂的咆哮,极度扭曲的面容使原本俊朗的面庞无比狰狞恐怖。魔尊挥出开山之力,仍然砍不断坚韧似铁的藤蔓。
“生命不息,春风又生。神杖的生命力岂是火域之焰所能抹杀的。”帝神抚了一把胡须,挥手封印之力,笼罩在魔尊上方,“冷兄,收手吧。”
魔尊低着头,阴冷的笑声弥散开来,“你以为凭一根神杖,就可以封印我?小华,你是不是忘了,两百年前我的肉身就已经毁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一缕游魂!”
帝神皱着眉头,瞳孔骤缩,冷淩壁的躯体化作一摊散沙,随风逝去。
随即,恣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如果你连本尊一丝魂魄都对付不了,那你就等着看我是怎样将神族斩杀殆尽!”
帝神转身望见,砂石如造化之力重新凝聚起魔尊的躯体。
不老不灭,与天同寿。
“你果真如愿以偿。”
“我如愿以偿的,可不只如此呢!”
冷淩壁对着帝神缓缓伸出双手,猛地朝下一按。但见神力呼啸而出,帝神足下地裂山崩,昆仑池水刹那间倾泻而入。
清城趴在水屏外,见辰晔与飞舞的剑阵周旋良久,心急如焚。偶尔辰晔会朝水屏处瞧几眼,皱皱眉头又微微一笑。岸上的震动带动着水宫连续晃动。却在此时,辰晔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灵光斩下,万剑具焚。水屏骤然落幕,溯澜清风的金字赫然嵌于石柱之上。石阶两畔的水壁落下,磅礴之力将清城和辰晔推入剑阁之中。
“魔尊果然是遇见了劲敌。”剑阵前方,南使惴惴不安。
“那两个小鬼已经进入剑阁了,你还是帮我想想怎样赶在那两个小鬼前面取得神剑吧。”西使瞟了一眼南使。
“剑阵。这不是正合你的胃口?”
西使嘴角轻挑,便挥动神力,手中魅螭剑凌空而悬,剑阵似是感应到某种召唤,成圈围绕在长剑周围。西使双手陡然错动,魅螭剑瞬息化为粉末,剑阵亦随之湮灭。
“上古剑阵,也不过如此。”西使大喝一声。“走!”
水壁拍下的一刹那,西使双指相扣,神力汇聚,魅螭的粉末再度汇聚,剑光闪耀,涅槃重生。
南使睁开双眼,剑阁之内,布满大大小小的剑炉,剑炉之外,立着长长短短的剑。
“看来我们运气不佳,先入了这小剑阁。”
南使环顾四周,道,“西使感应剑气而入,入这小阁乃注定之事。福祸相依,余下的四方剑阁,可都是宝贝。”
“难得你会这么抬举我。不过,方才你站在水屏之外,我无意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西使的言语慢条斯里,眼睛里还带着一丝鄙夷。
南使一向不满西使的这种态度,微闭双眼,“哦?何事?”
“羊皮残卷上说,那到水屏其实是面镜子,照镜子的人站在镜子前,镜子里的画面却只有站在镜子后面才能看到。”话至此处,南使睁开双眼,西使继续不紧不慢道,“那自然不是一面普通的镜子,它是面能够洞察人心的镜子,它能看到你内心深处最在意的人。你猜,我看到了谁?”
南使皱起了眉头,握紧了双拳,“你看到了什么?”
西使一字一顿道,“东、使。”
南使从一开始便不喜 与西使相处,因着魔尊之故,强忍着。这一路上积下的愤怒,却在此刻完完全全的爆发出来。坚硬的锤头朝西使的头颅不遗余力的挥了过去。
“你不该知道。”每一个字都像要将人撕裂。
“杀了我?想让你的秘密再度成为秘密?你还没那个本事!”西使不屑一笑,魅螭出鞘,剑阁中的剑似是受到了召唤,飞舞而出,将南使双肩钉在墙上。
西使持剑,挑着南使的脸旁,“我一出手,你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实在想不通,魔尊怎么会留像你这么不堪一击的人在身边,你又如何担得起南罗域使这个称号。”
“我不介意你将我伤的更重!”南使屏气化灵力逼出插在肩上的两柄剑,不待喘息,拳头再次挥出,这一次的出拳,在速度与力度上都更为迅猛,不给西使反应的时间。拳头打在了西使的颧骨上,连带西使的人,一并打飞在剑炉上。南使的神力,竟然要靠血祭来释放威力。
西使爬起来,抹掉嘴角的血,“你运用神力的方式还真独特。我似乎又知晓了你一个秘密。”
“你不是好奇么?该你知道的事情,总得让你记住。”
“是我小瞧你了。不过我们这样打下去也毫无意义,尊上交待的任务要紧。我看,我们也没必要同路了。你寻你的造化,我找我的上古神剑,余下四个剑阁,各凭本事吧。”说完,便踱入离自己最近的剑阁。
南使揉了揉肩,亦不屑与他同路,入了身后的剑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