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镜子上的指示，扇子果然是在掉在了归元寺，被打扫卫生的善能捡到了。

因为之前蛇妖骗益算扇子的时候善导在场，所以他指出了那是女神仙的扇子。

老住持猜到益算可能还要回来取走，就将扇子供奉在佛堂，两年下来受了不少香火。

益算感叹真是一把扇子都比她混的好，还能被善能拿去招生，效果杠杠的。

因为空空留在那里没有离开，益算此次下去只能再次隐身。虽是自己好友的东西，但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她慢慢悠悠飘到供台之上，此时正是小和尚们用饭的时间，佛堂里一个人也没有。

她拿了便准备离开，但在手里摇了摇，又打开，总觉得和之前不一样了。

这里供奉的扇子是假的。

益算颇为头疼，应该是老住持害怕被偷，就放了一个赝品。

那真品在哪呢？她悻悻的将假扇子又放了回去。

“哐当”一声，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珠子落地的声音，有小沙弥急急忙忙跑过来大叫：“空空师兄，你没事吧？”

益算微微怔住，还是碰见他了。

她轻轻飘过去，空空正站在佛堂门前，有光打在他光秃秃的圆脑袋上，他比两年前长高了很多，也瘦了，原本肉嘟嘟的小脸变得立体棱角分明。但依旧是一个清秀俊美的小和尚。

空空直愣愣的看着益算向自己走过来，她应该是不知道自己能看见她，所以冲他扮鬼脸，又伸出手来和他比身高。

两年了，他整整有两年没有看见她，对她来说却只是短短两天。

她可以那么轻松，仗着自己是神仙，想来看他一眼就来，不想待在这里就走，连招呼也不打。

空空沉默着弯下身子，一颗一颗去拾散落在地上的佛珠，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委屈。

小沙弥乖巧的帮他一起去捡，很快收集完满满一捧，他仔细的去数，而后头疼：“哎呀师兄，还差一颗。”

空空亲自去找，珠子正躺在一个蒲团和柱子的夹角里，空空眼神轻扫那个角落，明明应该能看到，不知道为什么却略过了。

益算奇怪的飘过去，从她那个角落确实看不见那颗珠子，但站在空空的位置应该是看的很清楚的。

她以为小和尚是不小心错过，轻轻摇了摇头，很想帮他但又想起自己对鹿男的承诺。

她只能袖手旁观。

小沙弥烦恼的询问空空：“师兄，你找到了吗？这可是你最喜欢的一串佛珠了，好好的怎么断了？”

空空沉默着摇摇头。

“唉，”小沙弥轻叹一口气：“算了师兄，我先去吃饭了。你今日又不吃吗？”

空空点头。

“为什么不吃饭啊？”益算奇怪的敲敲空空的脑袋瓜，不知道小和尚怎么突然变得傻乎乎的。

她趁没人注意那颗珠子，食指一抬，叫它“咕噜咕噜”滚去了空空脚边。

小沙弥低头向空空道别，正好看见那颗珠子惊喜的大叫：“唉？！师兄你看！珠子就在你脚边呢？！”

“是吗？”空空闻言低头去看，装作很惊讶的轻呼一声：“啊。”

益算抿嘴一笑，觉得小和尚真是可爱异常，傻乎乎的。

小沙弥骄傲的将珠子全部塞进空空的怀里：“师兄！先放在供台旁边，等我吃完午饭再一起穿吧？”

空空轻笑着点头：“嗯。你快去吧。”

那声音温柔的像拂过湖面的春风，吹的益算心里泛起层层涟漪。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小和尚在笑，那么温暖那么阳光，拂去她心里所有的阴暗。

空空跪在佛前默默念经。

这是自益算离开后两年来，他最开心的一天。

————

益算陪着空空在佛堂念完经，小和尚就回房间了。

益算独自一人飘在归元寺里四处寻找，这里都是一模一样的房间单调乏味，却不知住持住哪一间。

她走着走着竟然遇见善能，这个扁头和尚。他带着一群小沙弥正在做功课，没想到还挺负责的。

益算曾经是有想过怎么修好善能的舌头，但她不会医术，天宫上能求来帮助的人实在没几个。那次向药仙老人借完观尘镜，还没说到几句话就被小仙童忙不迭的送了出去，她自然也不好追上去再请人家帮忙。

看着善能只能点头或者摇头回答小沙弥们的提问，益算不知道怎么心里酸酸的。

她飘去善能的身边，看他手握一串佛珠，嘴里念念有词，一挥手看见了自己曾在他脑袋上写过的那道符咒。

如果自己再强一点就好了，就不会只能为他做到这样，益算轻轻叹气。

“住持！”却听见有小沙弥唤善能。

益算轻轻一怔，善能怎么成住持了？难道老住持已经圆寂了？

这两年真是物是人非。

善能轻轻点头，小沙弥又道：“时间到了住持，郡主快要到了咱们去门前迎吧。”

善能做了一个“快请”的动作，然后风风火火的奔了出去。

益算轻轻跟上，小郡主不就是蛇女附身的那个？鹿男如今随着空空在这儿，她便也跟过来了吗？

益算有点不悦。

蛇女长什么样她不清楚，但小郡主长得可是蛾眉皓齿，一顾倾城。

鹿男曾说过小和尚年纪轻所以难以对自己把持住，可自己毕竟比他大了两千多岁，小郡主却和他同龄，长得又漂亮，空空岂不是更难把持住？

不能让小郡主毁了空空的道行！

益算脑袋一热，什么找扇子，什么老住持的圆寂全抛脑后面了，连跑带飞的从佛堂一路冲到归元寺大门口。

尊贵的小郡主在仆人的搀扶下缓步踏下轿子，身后是两列护送队伍，这气场这阵势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她着一身拖地梅花长裙，裙角上用金线勾了边，脑袋上挂了一圈的金珠子和玛瑙珠子，贵气十足，偏偏配上她精致可爱的小圆脸，竟像画里的娃娃一样惹人爱。

益算越看越酸，也顾不得小郡主接下来和善能说了什么，她笑得有多么好看，只管背过身一口气闪去了空空的房间。

忘了收力，一阵风“碰”的吹开了房门，正在抄写经书的小和尚一怔。

鹿男轻呼：“好大的风。”

空空默默回头，哪来的大风？就见益算一脸愠色的看着他，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瞪得鼓鼓的。

怎么了？

小和尚心里一紧。

怎么生气了？

益算嘟起嘴，明知他看不见却还是忍不住对他撒气。

空空只能装作视而不见，在鹿男的质问下关上房门，却听见有热闹的声音从门外飘进了门内。

鹿男喜道：“空空！是她来了，快开门去见她！她来找我来了！”

空空自然知道鹿男口中“她”是谁，也只有蛇女能让他这么兴奋。

但他不想去见蛇女，那条滑腻的舌头会将他全身舔个遍。

“阿弥陀佛。半年前你能见她。是你让我不要去。我已做到。”

鹿男知道空空是指四月十七那天，妖界大会，百妖夜行。空空被男蛇妖掳走那天。

“死秃驴你知不知道好赖！？我那是害怕你被妖怪抓走，你怎么狗咬吕洞宾？！”

空空轻轻摇头：“佛门清静之地，不可如此。”

益算赞同的点点头：“就是……你不许去！”

空空的眼神一滞。

为什么不许去？

难道她也知道他讨厌蛇女？

益算又飘去空空的眼前，狠狠的瞪住他，嘴巴翘的比鱼钩还高：“你不许去知不知道？我不许我不许！”

小和尚不解的垂下眼皮，不知道益算为何如此生气。

既然她不让……那他便乖乖坐回蒲团上继续抄写经书，这样总不会惹她生气了吧。

“唉，”空空微不可闻的叹口气。

鹿男看他那个死样子就知道他不会听自己的，一时怒火攻心，也不管自己说的话糙不糙，怒气冲冲道：“好你个死秃驴，你自己做梦喊人家娘，现在却不让我见心上人，你什么出家人，你天天与小仙女梦中相会，我都听到了，你却不让…”

“够了！”空空脸颊一红：“不要再说了。”

她就在这里，她会听到的。

益算鲜少看见空空这么生气，更没听过他这么大声说话。

鹿男也是被吓到了。

声音犹犹豫豫的：“小……小秃驴你可别吓唬我，那女神仙又不在，待她来了我不说这种话不就是了？你发什么神经？”

空空的脸色已不能更加难看，但双颊却莫名的更红了：“住口。”

益算尴尬的站在原地，小和尚将身子扭了过去，她却没脸追过去看他。

空空竟然又梦到她了？

而且听鹿男的意思“天天”？可能有些夸张，但经常能梦见她应该不是假的。

想到这，益算的双颊也慢慢红了。

虽然可以确定小和尚看不见她，但她总感觉空空的反应有些奇怪。小和尚抖什么呢？真这么生气啊？他是不是不想梦见她。还是想梦见她？

益算突然有点颓废。

想来自己素爱穿淡色，头上也不戴首饰，就用了一支木钗盘了一个丸子在头上，确实平平无奇，还有点显老。

怪不得他不想梦到她了。

连提提也觉得生气。

我还是走吧！

益算心想，讨小和尚厌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找到扇子就走吧，默默从房里飘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