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也感觉到了两人对话之间的锋芒，她有些不安地坐直了身体，下意识的攥了攥手，贴身的软甲被自己穿着，指甲里头还藏着毒药，可即便如此，她依旧觉得有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仿佛即便有了这些，也无法带给自己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她忽然开始怀念起平安在身边的日子，无论如何，顶多便是两人死在一处，可如今，自己孤身一人进了狼窝，无论哪边的狼先开咬，自己都恐怕不能彻底保证自己是安全的。
老彪下意识地看了岁岁一眼，不动声色地飞快扫了周围一眼，不由暗道好心思，自己刚入进来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这里虽然看着寻常，但谁家的尼姑庵会布置成这个样子，且不说周围那些碍事的屏风和厚重的纱帐，便是那正堂，恐怕也被她们动了什么手脚。
他是习武之人，便是那些轻轻一扫，便已经知道，周围大约藏了至少五六个高人，若他敢轻易动一动，只怕她们便会快上一步，将他们的头拧下来当成球来踢。
但这五六个高手之中，还是有些细微的区别，老彪通过这点细微的区别，很快确认了一个事实，里头就藏着平安那小子。
如此一来，对方的意图就十分值得玩味了。
当然，这事，老彪选择静观其变，看看他们葫芦里头到底卖得什么药。
“愿听师太高见，还望师太能够说得简单些，我们关外汉子向来直来直往，有什么便说什么，你们家那些弯弯绕绕的说话方式，只怕会让我们这两个蠢笨之人更加疑惑。”
“行吧，那我便说得直白一点，燕五，是我的人，这样说，你可明白了？”
老彪了然一笑，直接说出结果：“所以，你要保他？”
“没错，他跟了我大半辈子，亦师亦友，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不能不管他，让人在背后戳我脊梁骨议论我生性凉薄，你说，若是坐实了这个名头，还有谁会继续为我卖命？”
果然是野心勃勃之辈，当年被逼出家是真，只是身虽然已在方外，但心却始终不肯离开红尘，看她的样子，所图不小。
“也就是说，燕家与许多炮灰一样，都是您手中的棋子，被您苦心布下，只待时机成熟，便可共举大事。”老彪淡淡笑道，心底却是一沉，只怕燕家人这次凶多吉少：“只是不知道，您所图之事，是否与我们关外之人有所关系？”
“当然，否则，我也不会任由你们在中原自己活动，甚至还拥有了自己的产业，只怕连你自己也不太清楚，当初你安插人手在各处，最开始为得只是方便打听消息，但正所谓无心插柳，这些年朝廷为了振兴经济，没少颁布怀柔政策，尤其是对来自盟国的商客，无论是南洋还是西域或是北夷，都能得到不少的好处，加上与汉人通婚，只怕他们很少会想着再回到那苦寒偏远之地了吧。”
原来如此，老彪知道她说的这些都是事实，这些年他们的人已经不复当初初入关内的壮志雄心，早已被中原富贵所软化，让他们做些什么，也藏了私心，变得力不从心起来。
老实说他并不怪他们，好日子谁都想过，只是，终究有些意难平。
“今日请你们来，不是为了激化矛盾的，而是想与你们化干戈为玉帛，毕竟，仔细说起来，你们之所以追着燕五不放，也不单单是为了灭族的旧仇，若有更多的好处，想来你也不是冥顽不灵之辈。”
师太轻轻一笑，继续说道：“当今天子虽不算老，但却沉迷于求仙问道，常常服用各种丹药，身体早已被掏空，他膝下虽然儿女不少，但中用的却没有几个，各方势力想来早有易储之心，前些日子，为了立谁没少惹出风波，可在我看来，与其立个昏庸无能之辈，倒不如立个可造之才，想比较那些老顽固立长立嫡的论断，我更看好十一皇子，好歹也是蓝羽郡主的孩子，说起来没有比他更回合适的人选了。”
十一皇子今年才七岁，蓝羽郡主只是册封的郡主，早已出了皇家五服，正因如此，才能嫁入皇家，生了个孩子，血统上倒是比寻常皇子更加尊贵一些，更何况，民间常有传闻，这位皇子的身世似乎有些非议，说不定，他的生母，正是眼前这位。
“看来，您欲效仿当年的昭仁太后，掌天下之舵？”
面对老彪的大胆，师太没有否认，她从不为既定的事实而争辨，她手中掌着兵权，朝廷之上又有泰半是她的人，有蓝羽在，新帝人选不会有所闪失，不过是早晚的事而已。
“天下从来便不是一个人的天下，掌舵固然要紧，只是还需有得力之人助力才行，我欲与君联手，我想，你的心思，可不止区区一个部落，你看，草原之主的位置，可够你与我共谋大事？”
“您倒是自信满满，难道您没听过，狼是养不熟的，小心将来，我这只白眼狼吞了你的江山。”
老彪忍不住哈哈大笑，显然并不将她的提议放在眼中。
“若你这只狼能够吞下这江山，也是你的本事，成王败寇，我自无话可说。”师太倒是欣赏他的实诚，但也不是全无手段：“草原经过这些年的折腾，气数已经大不如前，各个部落只顾着争取眼前那点子利益，如同一盘散沙，倒不如扶持一个草原王上位，方便管理，你觉得，以你现在的能力，能在有生之年，一统草原吗？”
这话一出，老彪脸色实在不太好看，他现在虽有可用之人，但势力还不如一方诸侯，要兵无兵，要钱没钱，若单凭自己，只怕便是能够活到一百岁，或许还能在临死前看到这种景象，只是自己都要死了，这动力便有些虚空。
“你与我合作吧，顶多二十年，我助你拿下草原，到时候你也不过四十，还能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保证自己的骨血不被那些狼子野心的人给吞了，只有王位是自家的，你才能安心闭眼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