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闹的刘潋听着此番瞧不起寒门之言,将世族与寒门对立之说,心中火起,大声道:“世族如何,寒门又如何,我们都是大晋子民,忠君爱国,应当刻进我们每个人的骨血里,你世族又高贵到哪里去,凭什么瞧不起努力报国的寒门,若世族中皆是你等这样的子弟,不懂经营,肆意妄为,不出三代,必然败落,真真是令祖宗蒙羞。”
此言一出,大堂中的寒门子弟皆感激地看向她,刘潋冲着他们粲然一笑,随即昂起头颅看向被骂的男子。
这位当众被骂的男子乃平城王家的嫡三子,名唤王晓,字士通,他此番除了陪同自家兄长王正参加院试之外,还有参加国子监的四门学考试,以往在平城时,王氏算是大家族,无人敢违逆他,这也导致他一向蛮横,但在入都城后,处处受掣肘,步步赔小心,尤其这段日子在本家遭受的欺辱,这让他本就郁结于心,此番喝了点小酒,性子便上来了,就连王正都拦他不住,只听他恼羞成怒道,“哪来的小娘皮,这状元楼为男子诗会,岂是你等不通文墨的妇人能来的!也不嫌害臊!”
本来前番他引起世族与寒门对立,已引得众人不快,此番,他又如此贬低女子,更是引得全场众人怒气横生。
而被刘琅安排于诗会上引导王家子弟口出妄言的几人面面相觑,眼见事态这般发展,与刘大人前番所言完全不同,这后续该如何做,显然毫无头绪,只得静观其变。
“哎呀,你如此瞧不起女子,难道你母亲不是女子啊,我朝设立女学已久,就连当今圣上都认为女子亦可读书识字,怎么到你这儿,便是另一种说法了,怎么,你要造反啊?”刘潋冷哼一声。
此言一出,引得众人发笑,听完全程的王勉低声骂了句,“蠢货。”
随即连忙命人撑开窗户,笑道:“姑娘莫气,他一时喝得多了,酒后失言,当不得真,还请姑娘海涵。”
“你是何人?”刘潋并未答话,纳罕问道。
王勉一愣,笑道:“我乃王家王勉。”
“王勉?谁?不认得”,刘潋紧接着说道。
此言一出,满座皆笑,王勉仿若被打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地疼,心中痛恨起了刘潋,即便是郡主又如何,不过是没有教养的黄毛丫头,母亲说得不假,就是一个仗势欺人,蛮横不讲理的粗俗之人。
就在他心中评价之时,刘潋紧接着说道:“你说他,‘酒后失言’,我倒是觉得他,‘酒后吐真言’呢,‘敬人者,人恒敬之;辱人者,人恒辱之’,皆是如此,别敢说不敢当。”
王晓见她不仅连本家嫡子的情面都不给,还对自己进行侮辱,心中气急,竟将方才王勉派人叮嘱之语抛在脑后,自顾自地大声争执道:“粗鄙不堪,无甚教养的黄毛丫头,你这般向着那群贱民,骨子里也贱,像八百年没见过男人似的,往男人堆里钻……”
“闭嘴!”
“王公子!”
前一声乃王勉呵斥之语,后一声是华庭阻止之言,这让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刘潋几人一愣,呆愣愣地看向出声的地方。
只见华庭着人撑开木窗,语气冰冷地道:“王公子读了这么些圣贤书,怕是半个字也未曾读进去,我看也不必读了,省得浪费时光。”
华小侯爷此言一出,稍微注重名声,有头有脸的书院都不会录取他,更遑论国子监这样的头部书院,就连他的兄长王正也会受到牵连。
刘襄见华庭为刘潋说话,悄声问道:“你与华小侯爷有交情?”
“谁?”刘潋晃神。
“华小侯爷啊,方才出声帮你的就是华庭,华小侯爷”,刘襄道。
刘潋顺着刘襄所指的方向看去,正巧华庭抬眸向她看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对,华庭在一触及刘潋的视线时,恍若被烫到般移开视线,往大堂内看去,虽然华庭目光移开,但是他的余光一直注视着刘潋的方向,耳尖微微泛红。
而在刘潋的眼中,便是这华庭高傲地瞥了她一眼,心中直泛嘀咕,这人相貌端正,就是性子冷了些。
刘潋盯了华庭半晌,华庭被炽热的目光盯着,心中暗喜,她这般盯着我,是不是认出了我。
而刘潋在盯了半晌后,移开视线,悄声对刘襄说道:“我不认得此人。”
“那定然是华小侯爷心善,见不得旁人受欺负”,刘襄暗自点头说道。
刘潋十分认同她的话,亦默默颔首。
王正在听到华庭的话之后,连忙行至窗边,“华小侯爷安,舍弟年幼,口无遮拦,冒犯了诸位,还望海涵,士诚事后定会好好教导舍弟,还请诸位切莫与舍弟计较,士诚在此拜谢。”
“沈同窗,士诚才疏学浅,不及沈同窗之一二,今日诗会,沈同窗的诗作才配得上魁首之名,士诚拜服。”
王正口中的沈同窗,名唤沈杰,来自扬州东阳县,此人相貌堂堂,温文尔雅,气质斐然,恍若文曲星下凡,乃榜下捉婿的热门人选。
沈杰听此言,微微一笑道,“士诚兄谬赞,杰之诗文不及士诚兄的大气豪迈,论魁首,士诚兄当之无愧。”
“哪里,哪里。”
“很是,很是”。
……
刘潋指着这副兄友弟恭的场面,向刘襄二人问道:“他们这是作何?方才不还在争得面红耳赤的嘛,怎么此刻这般客气。”
“酸腐文人的场面话,听听就好”,刘蒙毫不在意地道,“若顺着方才的话题,这诗会也不必办了。”
刘潋想了想道:“你小子说得在理。”
刘襄见两人并未发现真正问题所在的表情,叹了口气道:“你们还有功夫想这些,不如想想回府后怎么办?今日在状元楼闹出这般动静,还指望着家中人不知晓呢,赶紧想想办法吧。”
刘潋一阵心虚,今日之事皆是自己逞强所致,这般想着,也就道:“今日之事,乃是我多管闲事所致,回府后,只管推给我,我一力承担。”
刘襄两人皆无奈扶额,只听刘蒙叹道:“我们若如此做了,你会不会有事我不知道,但我与二堂姐是肯定要跪祠堂的。”
“啊?为何?”刘潋惊道。
不待两人回答,突然门外有人高喊:“郡主安,在下王勉,协王正两兄弟特来赔罪。”
听得声音,刘潋三人对视一眼,刘襄冲着他们点点头,刘潋会意,高声回道:“请进。”
话音刚落,抬头望去,只见王勉兄弟以及王正兄弟四人举步上前行礼赔罪,始作俑者王晓被王勉推了一下,王晓被推了一个踉跄,虽心中有气,但仍跪下哆哆嗦嗦地开口道:“郡……郡主,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小人有罪,小人有罪”,边说边狠狠地抽自己的脸,显得可怜无助。
刘潋见他们这番作态,冷哼一声,并不答话,冷眼旁观,“二堂姐,你知道在西北最难长的是什么吗?”
刘襄虽不知她是何意,但此情此景,为了配合她,只得道:“莫非是你曾说的‘西北一绝’?”
刘潋装模作样的摇摇头道:“非也。”
“这我就不知了,你快些告诉我”,刘襄道。
刘潋抿嘴一笑道:“这西北最难长的便是杂草。”
此话一出,刘襄与刘蒙两人皆隐晦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王晓,眼中似有笑意划过。
王勉与王正在听到刘潋的话时,皆目光晦暗,心中想着,这永安郡主还真不是个好想与的。
王允有些懵懂了看了一眼刘潋,不知她为何这般说,王晓低头跪地,不知是何神色,只是见他身子微微发抖,想来心中不太平和。
刘潋接着道:“我母亲经常教导我,这地里的杂草多了,便会夺了粮食的养分,这粮食便长得不好了,一定要趁早将它拔了,才能保住这一片的粮食,不过,在拔草的时候,一定要看清楚,别把粮食拔了,留下了杂草,这可是秋收最大的危害了。”
“郡主种过地?庄子上的柳伯伯也是这么说得,他还说,杂草为一害,还有地里的害虫,也是需要防治的”,王允兴冲冲地道。
王允此话一出,满座静默,刘潋歪着头打量此时眼睛发亮的王允,是个齐整孩子,怎么脑子不太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