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机关事业单位正月初六就开始上班了,在外务工人员,一般正月十五后才开始外出谋生,在农村正月十五之前还算是过年,还可以互相的走访拜年,一但过完正月十五,标志着农历年正式过完。
农村过年是过半个月,以正月初九为界,正月初九又叫“上九”,是一个特别的节日,也有人在这天搞些祭祀活动。
“上九”前拜年,表示关系亲厚,过“上九”时或者以后再拜年就叫拜迟年,如果很亲近的人过完“上九”再拜年会得罪人的。
姐刘芬过完“上九”,以坐车人多为借口早早的就要回D莞的玩具厂,厂子一般要正月十五才开工,她提前到的目的是那里有她的新牵挂,这份牵挂就是钱大山。
那年的“上九”是2月13日,刘芬回厂的那天是正月初十,新历2月14日,是西方的情人节,在那样一个特别的日子出发,奔赴新的感情生活,寓意一个良好的开始。
刘八百的开学时间是2月18日,原计划2月16日出发返校的,为了陪同姐刘芬一路去贵南市坐火车,所以就提前两天出发了,因为刘八百是M警,火车站有个军警售票窗口和军警候车室,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不然在那个没有互联网售票的年代,买张火车票要排队几个小时,如果你一个人出行的话,这几个小时还不能上厕所,否则,上完厕所得前功尽弃从新再排。
车站里人山人海,很多人拿着扁担的棒棒军(搬运)穿梭于其中,不停的和提着行礼的旅客打着招呼。
“大姐,东西我帮你搬嘛,十元钱包上车”
“小妹儿要去那里?要带路不?五元钱。来,我帮你提包”
……
搬运们会选一些女人和老年人问询,大数多旅客都不会理采,他们也不会显得没趣,便继续询问下一个旅客。
刘八百几年前和朱文去渝都当过棒棒,对这个行业比较了解。这些棒棒表面上看上去可怜实际上却可恨,他们画地为王,几个棒棒垄断了火车站的搬运市场,不允许其他棒棒进入,如果其他棒棒闯入了他们的范围,要么挨打,要么收保护费,相当于搬运行业的黑恶势力。
刘八百想起了当初当棒棒的经历,感慨万千,还好如今自己再也用不去当棒棒了。
刘八百背着包,提着姐刘芬的行礼向售票厅挤去,门口有几个黄牛党(在车票未实名制之前,倒卖车票的贩子)在贩卖车票,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问道:“M警去那里?要不要车票”
“不要,你要加价的”
“加啥子价嘛,赚两包烟钱”
“不用了,我自己去军警窗口买,而且是半价”
“你去买嘛,都是无座票了,在我这儿买,硬座、卧铺票都有”
刘八百没有理他,径直走到了军警窗口,出示了警校学员证,直接插队购买了车票,享受了一回军警优先的特权,有种自豪的感觉,但确实如黄牛说的那样,却只买到了无座票,因为当天到D莞的票已经卖完,第二天早上的票也是无座票,所以暂时就没帮姐刘芬买票。
刘八百买完票,刚一回头,见旁边窗口两个排队的人发生了纠葛,一米八几的一个彪形大汉,一个推搡将一个小个子中年人推出了几米,小个子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小个子连忙爬起来,小声的辩解了两句,大汉冲过去一脚蹬到小个子的后背上,小个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小伙子再也不敢说话了,无可奈何的离开了,不管发生什么争议,从现场上看,很明显是大汉欺负人。
站在旁边其他旅客迫于大汉的淫威没敢过来劝解,就连不远处的保安也装作视而不见。刘八百看着那个大汉浓眉大眼、络腮胡子心里也有些胆怯,如果他穿着便服也可以像其他人一样沉默,但此时他穿着警服,他认为必须得挺身而出,不然旁边其他人怎么看他。
值得庆幸的是,正当刘八百走过去准备劝解的时候,那个小个子已经离开了。刘八百感叹:“警服有风险,穿着需谨慎”
经过和姐刘芬商量,考虑到姐刘芬到D莞的路程较远,一个人坐车没有位置非常辛苦,刘八百还是去黄牛党那里经过一翻讨价还价,多花了五十元钱给姐刘芬买了一张座位票,五十元能有个座位还节约了半天的候车时间,还是合算的,只不过助长了这帮黄牛的歪风斜气。
那时火车站管理极不规范,很多车票一发售就被黄牛党买完了,然后再加价倒卖出来,本来车票就紧张的春运更加一票难求,普通旅客根本买不到座位票,更别说卧铺票了。
当时铁路局有个规定,空调车无座率不超20%,普通车无座率不超50%,刘八百买的新空调车,加上真正春运高峰还未到来,所以车上的人不是特别的多,虽然没有坐位,但站的位置还是足够宽余,空调车上有暖气,感觉比较舒适,心情非常不错,刘八百把背包扔在车箱连接处的一边,然后就坐在包上,欣赏车外的风景。
空调车就是好,刘八百感觉比春节前回家坐的普列环境要好多了,上厕所也可按需进行,几乎不用排队,无论是大便小便想窝就窝。
各种食品小推车能顺利的在过道上穿梭,为有钱的旅客送去保障,当火车上的盒饭从三十元降价到十五元,最后降价到10元的时候,刘八百还破例买了一碗最便宜的盒饭,那是刘八百对火车上的盒饭最初的记忆,也是最后的记忆,多次加热的米饭没有饭的粘性,显得特别松散,吃起来一点也不香。饭上面盖着炒得变色的青菜和几片肥肉炒胡萝卜,唯有淡红的胡萝卜丝把整个盒饭点缀出了一点生机,这些菜吃起来除开咸味没有其他味道,难以下咽,远远没有三元钱一桶的方便面味道好,刘八百直呼上当,一向节约的他还是坚持吃完,吃完的理由仅仅是因为它是饭。后来再坐火车时,刘八在都会提前买一桶方便面,再也没吃过火车上的盒饭。
回到长武指挥学院,已是2月15日下午,因为火车站的东西又贵又不好吃(当然主要是贵),中午在长武火车站下车后就径直坐上了回学校的2路公交车。从昨天傍晚上火车到现在只吃了一个盒饭,他身上的能量还是来源于火车上那碗十元钱的盒饭,但火车上人不是特别多,晚上坐在包上也睡过几个小时感觉不是特别的劳累。
刘八百来到学校门口,找到了那个多次吃饭的大排档,一碗炒饭三元钱,省去了菜钱,还有免费的紫菜汤,是经济实惠的吃饭方式。刘八百每次外出错过了饭点,就会在这里吃上一碗。
刘八百要了一大碗炒饭,先填饱肚子再进学校,不然这个时候进学校是没有饭吃的,M警服务社也不会开门。
吃过饭,刘八百提着包就向学校走去,还没有开学,学校非常安静,门口只有警通分队的哨兵,刘八百出示了学员证,和哨兵相互敬了个军礼后就向宿舍楼走去。刘八百来到桌铺边,见到了床就想睡觉了,放下东西就感觉困乏。
刘八百好几天没有洗澡了,回到警校了不能搞得臭烘烘的,提了个水桶就是往浴室走去,那时长武指挥学院洗澡叫冲凉,是没有热水的,抵御寒冷的方法是洗澡之前做点热身运动。
刘八百在浴室里做了两百个俯卧撑,打开水龙头,冰凉的自来水冲在身上立即冒出了一股热气,皮肤马上起了鸡皮疙瘩。好久没有洗冷水澡了,看来还得适应几天。
洗完澡感觉舒服极了,感觉全世界都是温暖的,反正还没开学提前睡觉也没人管的,刘八百身体一碰床就睡着了,叫醒他的是第二天早晨留校同学的起床哨声。
一觉睡了十多个小时,起床感觉整个世界都是清新的,他习惯性的看了一下科机,真有个来电提醒,是母亲张贵花打来的,儿行千里母担忧,刘八百这才想起忘记打电话回家报平安了。
学校M警服务部还未营业,到饭堂吃过早餐后,急忙到校门口便利店回电话,门口便利店的公用电话收费标准是市话5角钱三分钟,长话5角钱一分钟,要比学校服务社要便宜得多,服务社市话5角一分钟,长话1元钱一分钟。服务社是校领导的亲戚承包的,靠着警校学员不能随便外出的规定垄断经营,这个世界利益总是和权利捆绑在一起。
刘八百打通了电话,刚响两声电话铃,对方就传来了母亲张贵花的声音:“喂,你是那一个……”,母亲张贵花非常担心刘八百的安全,昨天打了科后一直在电话边等待刘八百的回电话,平时这个时候母亲张贵花早就去田地里管理庄稼去了。
“我,八佰,昨天下午就到学校了,忘记给您打电话了,今天早上才看到科机上的信息”
“到了就好,就这样嘛”
刘八百知道母亲张贵花怕用电话费,又打算挂电话,急中生智的撒了个谎说:“现在电话费降了,现在是本地通话5角3分钟,长话是1元钱2分钟,不到时间也按这么多时间收钱的”
“便宜了好,薄利多销。你还说啥子嘛”
“我在学校很好,你们在家不要担心……”刘八百又说了些宽心的话,母亲张贵花不像平时那样健谈,不断的看着座机上显示的通话时间,她拿着电话听筒就像拿着打开的水龙头一样,只要不挂电话电话费就像水一样哗哗往外流,母亲张贵花转述了姐刘芬安全返程的信息后,还是挂断了电话,通话时长1分58秒。
母亲的电话费恐惧症直到后来刘八百买了手机,而且实行每月固定免费通话时长后才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