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被苏寻拉着跑到后街才停下来。
“为什么要跑？厨房又没着起来，我们也不是去放火的呀？”
是啊，为什么要跑呢？苏寻也不明白，事发第一时间他为什么想的是拉着她跑。
“不是你说这张脸见不得人嘛。”
“不想用这张脸示人，怎么就成了见不得人了？”
“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吗？”
“……”好像有点道理又好像不那么有道理。
街边的红灯笼照耀在她的脸上，有点吃瘪的表情，再加上点点灰印，倒真成了惹人怜爱的小花猫了。
“不是说学了吗？”苏寻忍不住抬手替她擦脸。
颜如玉受惊般退后两步，胡乱地往脸上摸了一把，“没学会不行啊。”理不直气要壮。
“……”这回轮到苏寻无语了。
“我把厨房炸了，胖婶儿就不让我进厨房了，说我糟践粮食。”
“那你还敢进厨房！”
“我这不是担心你受饿嘛。”
这句话直击人心里最软那一处，她还是担心他的。
“再说了都过这么多年了，万一我长进了呢？”
“嗯，长进了……”
“是吧，我就说嘛，以我的天分怎么能征服不……”
“下次别进了。”
苏寻打断颜如玉的话，自信满满的小脸瞬间就垮了，苏寻暗道自己说错话正想说点什么找补，对面的人顷刻之间又恢复了神色。
“你说得对，还是别进了，免得殃及无辜。我的天分不在于此。”
“那你的天分是什么？”苏寻总想从她不经意的言语间探出几分真实的她。
“我……”颜如玉故意拖着长长的尾音，吊足了苏寻的胃口才俏皮道：“天生丽质。”
苏寻有些失望。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阿爹阿娘给我这么一副容颜，不算天生丽质吗？”
“算！当然算！”
“你能不能不要敷衍得这么明显？”
“没有，我说真的。”她那张脸一眼看过去算不上惊鸿绝艳，但多看两眼便折服于其无与伦比的风韵。
静时温婉，动时欢脱，笑起来明媚灿烂，耷拉着惹人疼惜，实打实的天生丽质。
苏寻说得真，颜如玉显然不信，不过她也不在意。
“算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世人眼中的美本就不尽相同。你觉得我长得不好看也很正常。”
“不是。你……很好看。”说出这样直白的话，苏寻有些局促，又担心颜如玉不信，还补充道：“真的。”
他一直看着颜如玉，见她嘴角上扬，应该是信了正暗暗得意呢。
隔了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寂静的叶只有微风吹过树叶的簌簌声，
突然的话题终结，谁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说了，莫名地有些局促无措。
最终还是颜如玉先开了口。
“谈正事儿吧，苏公子可不要跟我说与我瞎聊就是你的正事儿。”
“如果是呢？”
如果是……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整个晚上，颜如玉不止一次觉得苏寻看她的眼神有问题，但是她坚定地认为苏寻不可能知道。因为那些谎言她已经自圆其说，那些真相也已经埋进棺材里了。
而“颜如玉”和苏寻是第一次打交道，他看到她的时候并没有很特别的情绪。
所以……是她做贼心虚想多了？
对！一定是她想多了。他肯定是因为别的事情在试探她。
她这个人呢，喜欢直来直往，苏寻非要跟她拐弯抹角，她也无所谓跟他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如果是的话……我会以为你背后的人在使美男计。”
“你知道我背后的人是谁？”
“不知道。我昨日才到璃都的，之前很多年都没有踏足过璃都半步，我又怎么会知道苏公子在帮谁做事？”
“为什么不踏足璃都？是不想还是不敢？”
不敢？
苏寻直视她的眼睛说这话的时候那种被看穿了感觉又来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看到她那欲语还休、紧锁眉头的为难样子，苏寻又忍不住想放过她了，不料她竟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不敢，不敢。做了亏心事，要是被亏心的人逮住了，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做了什么样的亏心事能让眼高于顶的颜大姑娘退避三舍？”颜如玉认了，苏寻又想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既然是亏心事，我能随便让人知道吗？”颜如玉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苏公子要是没什么要紧事的话，我要回去睡觉了。姑娘家晚上不睡觉会变老变丑的。”
颜如玉作势转身欲走，苏寻低沉的声音传来。
“梁妈妈死了。”
颜如玉明显有些受惊，隔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转过头来，“谁死了？”
“梁，小，英。”苏寻一字一句道，“千芳阁的老鸨，人都叫她‘梁妈妈’。”
“什么时候？怎么死的？”
“昨日酉时，坠楼，当场身亡。”
“为何坠楼？意外？还是谋杀？”
“自杀。”
颜如玉睁大了眼睛。
“没有任何推搡打斗的痕迹，走廊外有半人高的护栏，初步怀疑是自杀。”
“理由呢？寻死总要有一个理由的。”
“尚不可知，只知她最后见的人是你，你们说了什么？”
颜如玉轻轻地摇了摇头。
“颜姑娘，人命关天！”
“真的没说什么。她就是来传话的。”
“传什么话？”
“她帮她主子传话，说要与我面谈。”
“她主子是谁？”
“……”
“你们谈什么？”
“……”
“前日晚上你在千芳阁对梁妈妈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
颜如玉低眉不答话，苏寻只觉得气血上涌，说出的话都带了些厉色。
“你知不知道，因为前日那些话，太子在查你，因为昨日梁妈妈的死，府衙也在找你。你今日不对我说，他日落到别人手里该如何是好？”
“你在担心我？”颜如玉抬眼看着苏寻，“苏公子对所有人都这么……热心肠的吗？”
苏寻看着她眼里的惊恐和紧张呼吸一窒，她是有多害怕被他认出来？她在怕什么？
“我对姑娘一见如故……”
说到一见如故，颜如玉的睫毛颤了颤，眉头狠狠地拧在一起，拧得人心里发酸。
“姑娘生得娇嫩，苏某不忍看你落入他人手中入庭狱受刑罚。”
听到苏寻这样说，颜如玉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几分。
“苏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件事……你还是不要过问了。如果你帮扶的人一定要你做点什么，不凡装个病在家里避避风头，很快就会风平浪静的。”
“你是什么人？突然出现在璃都闹得满城风雨到底想做什么？”
“我就是一个闲人来讨一笔旧债。因为来得晚了，牵连得有些广，又不想殃及无辜，所以有些麻烦。”
“讨什么债？向谁讨债？”
颜如玉从苏寻手中拿回面具，摸着上面的纹路说道：“如果风平浪静之后还有机会的话，再与苏公子言明吧。”
金黄色的面具附在脸上，她又成了那副孤高桀骜、生人勿进的模样。
“你知道我帮扶的人是谁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管你相帮的人是谁，我都希望苏公子不要插手这件事。免得……”
免得什么？颜如玉没说。直到她消失在夜色里，苏寻还在想她未出口的话是什么？而那些已经说出口的话又代表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