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修明醒来时,躺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顾青荷与徐忆君双双立在那里,朝阳当空,形影相依。
他似乎看到了二人无忧无虑地驰骋在天地之间。
元修明的心蓦地一痛,慢慢地坐了起来,心中叹道:“只有他才是真正的一直在护着她。我呢?我在做什么?”
他脑中逐渐浮现出他与顾青荷的往事种种,她舍身相护,她的怒嗔,她的羞涩。
他忽地笑了,“她与我在一起,总是红着脸,低着头。可当着那么多人说喜欢我,她却脱口而出,不知是真是假?”
他心头一荡,又想:“她虽极力掩饰,我又怎会看不出来呢。她不知道她根本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当时的深情是真真切切的呀,那徐忆君呢?”
他握紧了拳头,又慢慢松开,“他真心待青荷,守护着她。我做不到的,为何不能让他去做?更何况,更何况,青荷心里未必没有他。”
想到此处,元修明的胸口像是被重锤击中一般,忍不住“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门一下被推开了, 江流川走了进来,见元修明脸色苍白,忙道:“修明,你怎么了?”
他脸上关切之情让元修明心中一暖,这是与他同生共死二十年的兄弟。
他暗想:“青荷有人照顾,我怎能不放手,这里还有许多需要我做的事,需要我的人。我绝不能感情用事。”
他轻轻一笑道:“没事,可能是老毛病又犯了。”
江流川忙从床头取出一颗紫金丸,给他喂了一颗,扶着他慢慢躺下,说道:“你好好休息一下。博格已经回去了,我们暂时应该没事了。元修逸已经向陛下禀报了事情始未,他老人家虽责怪我们识人不善,却也未多说什么,只是让你在府中修养。”元修明嗯了一声,点点头。
江流川继续道:“我已经暗暗跟博格提过了这次刺杀可能是阴谋,并暗示他让他来大昌可能是有人想借刀杀人。”
元修明道:“他怎么说?”
江流川道:“他人虽鲁莽,却并不傻。我说明其中原委,他就算一时不信,时间长了细细一想,便可想明白。只是这样一来倒是便宜了他。”
“哦?”
江流川道:“既然有人也想他死,我提醒了他,岂不是让他有了防备?”
“无妨,有了妨备也好,让他们狗咬狗。如果博格赢了,日后我要亲手杀了他,如果他输了,也许是一件好事。”
“此话何意?”
元修明摇摇头,缓缓道:“我只是感觉南姜似乎还有更危险的气息。”
江流川道:“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元修明见他神色不对,说道:“什么事?”
“有凤来仪被查封了。”
元修明一惊,从床上坐了起来,“何时的事?”
“昨天晚上,也就是博格王子遇刺之时。由圣上亲自下旨,说有凤来仪窝藏要犯。”
元修明双目阴沉,说道:“盼儿姑娘呢?”
江流川脸色忧愁,说道:“她和紫凤凰一样,不知去向。”
元修明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她的。”
江流川点点头,垂着头,不说话。
元修明轻声道:“对不起,我不应该让她身涉险境的。”
江流川摇头道:“这是她自愿的。”
“你们这都是为了我,你其实心中也有她,是不是?”
江流川道:“不知道,我现在还不想想这些事情,只是觉得挺对不起她的,等找到她以后再说吧。”
元修明道:“我不该将她一人丢在有凤来仪的。”
“我们都是心甘情愿,当年她父亲身为惊羽卫一员,也死得不明不白,此仇不报,她也是不会甘心的。只要能达成我们的心愿,暂时隐忍和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元修明深受感动,说道:“好,你再去查探,有消息快来报。”
江流川见他面露疲色,道:“已经在查探了,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他见元修明沉思着,不说话,转身正要离开,元修明忽道:“安阳呢?她怎么样了?”
“她无碍,只是闭门不出。”江流川道,“一个女子被人当面指控与人私下幽会,还被轻薄,她脸皮又薄,只怕一时半会儿不会出门了。”
元修明道:“她是被冤枉的,难道陛下看不出来?”
江流川道:“元修逸已经陈情了当时的情况。史鹏程已被革职,只怕长乐公主也不会放过他,估计他只有死路一条了。这个史鹏程,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招惹长乐公主。”
“那是因为他以为背后的靠山会护着他。”
“他背后的靠山?衡王?”
元修明道:“除了他,还能有谁可以布这么大一个局。将我们所有人玩弄于股掌,竟还能将手伸到南姜。”
江流川道:“会不会是,陛下?”他声音压得极低。
元修明低头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也怀疑过是他。可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并不想杀我。”
江流川道:“你是何意?”
“不知道,就是感觉。还记得上次刘公公来杏林别苑之事吗?陛下不仅只字不提,而且那个验伤的太医不久后便被调走了。”
“你是说他在帮我们?”
元修明转过身,看着江流川,道:“你知道吗?有一回他还指着一颗树,说那是他与先帝一起种的。他还说,还说……”
“他还说什么?”
“他还说我父亲的名字就是他帮着取的。”
江流川道:“他说这些是何意?”
元修明摇了摇头,说道:“他还说了不少往事。什么他从小身体没有大哥二哥好,被二哥逼着练武,可他却一点兴趣都没有,总是偷偷躲懒。后来被大哥,也就是先帝知道了,先帝便带着他念书,只让他学一些基本的强身健身的功夫”
“元宏瑛?”江流川惊呼道,“为何还会提到他?”元修明摇摇头。
江流川道:“他怎么会突然跟你说这些?”元修明又是摇摇头。
江流川又道:“难道他年纪大了,开始念旧啦?”
元修明一声冷笑,“念旧?现在念旧可来不及了。如若不是他利用先帝和元宏瑛的紫微之争,从中坐收渔翁之利,他又怎么可能登上这凌霄殿。东流剑阁东方先生和师父又怎会从此一蹶不振,不问江湖,不涉朝堂。”
一阵沉默之后,元修明道:“不想这些了。总之他还没有从我身上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更何况国库长年空虚,如果因为博格而引起两国战火重燃,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江流川道:“不错。当年两国战火不断,又天降大灾,夏有涝,秋有旱。他正是因为知道这个大帝国只剩一张虚壳,无奈之下才给了我们一个散播紫微星主传言的机会。”
元修明道:“也是老天佑我,自从我进了京都之后,竟风调雨顺,战火不再。”
江流川笑道:“所以,连我都相信你是真正的紫微星主,护一方百姓安康。”
元修明道:“上天的启示岂是我们能参透的,只是百姓深以为信,咱们就借这东风之力而已。”
江流川道:“顺势而为便是天意。修明,也许你真的能找到紫微剑,成为真正的紫微星主。”
元修明道:“重明剑家师迟早会传给你的。可三大神剑,我们手中只有重明剑。白泽剑不在徐忆君手上,定是还在沉睡。元宏瑛和他的扶桑剑生死不明,尚未现世,不过他与元宏珗一丘之貉,我们现在毫无胜算。不然,元宏珗为何会一直留着我们?就是因为我们对他还够不成威胁,可又能帮他揭开溪云山庄的秘密。”
江流川道:“话虽如此,可事世无常,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只是奇怪了,为何东方老先生不传徐忆君白泽剑,却是传他清泓剑。”
元修明道:“剑有剑魂,它是认主的,说明白泽剑与他无缘。”
江流川道:“我只是觉得可惜了。徐忆君胸怀磊落,武艺人品出众,竟不是三大传世神剑的传人,可惜。”
元修明听他又将徐忆君夸赞了一遍,顿时不耐烦,却也无可奈何,说道:“你帮我准备一些礼物和拜贴送去给安阳,就说我明日便来看她。”
江流川惊道:“修明,你……”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主动要去看安阳,以往都是自己再三劝告才答应。
元修明道:“我答应了她生辰过后,便会娶她,这么多年了,也该兑现诺言了。”
江流川又是一惊,“你,你想通了?”
他见元修明眼中神采顿失,定是见顾青荷与徐忆君一对碧人,出生入死,双双对对,便心生懒卷。
他虽心下也很难过 ,但是时势如此,不由得他,说道:“如今多事之秋,接二连三的发生各种事情。我们需要局势稳定,也需要长乐公主的帮助。”
元修明道:“以前衡王对付我们的那些伎俩总是拙劣得很,可这几次却一环扣一环,我们总是赢得险象环生,或许背后有高人指点,这个也不得不妨。”
江流川道:“我也有此感觉,我会派人去查。”
元修明点点头,又道:“还有一件事,”他又是一阵沉默,终于道,“她的去向你可查明?”
江流川摇摇头道:“她和徐忆君像是在江湖上消失一般,不见踪迹。”
“你说他们有没有可能回东流剑阁?”
“映月已经回东流剑阁找师父了,如果有他的消息,她会告诉我的。”
他见元修明神色沉郁,又道:“修明,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讲?”
元修明轻声道:“你说。”
“你即已想通,以后就好好待安阳,过去的就过去了。顾姑娘如今是朝廷通缉要犯,如若有缘,你二人或许会有再相见之日。”
元修明慢慢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江流川轻叹一口气,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