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梓寒看着那根十米长的白色天柱，沉默了下来。为了这样一件东西，到底有多少人和妖失去了生命？这仅仅是今天发生的事情，那么在之前的岁月里呢？

　　“它们来了！” 守在前面的人突然大声喊道，他希望能让更多的人拿起剑，帮他们分担压力。

　　此时，妖族大军终于彻底占领了凨昀宗，只剩下天柱这里的人还在顽强抵抗。这里的抵抗将会是最为激烈的，因为这些人已经无路可退，他们只能背水一战。

　　夏梓寒拔剑走向前方的防线，那里的人已经和妖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加入防线的夏梓寒，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汹涌的海浪之中。与上次坠海不同的是，这次他手中有剑。他只知道不停地挥剑、挥剑，心中不禁生出这样的疑问：我为什么要挥剑杀死它们？仅仅是因为它们想要杀我吗？

　　他的身体近乎本能地挥动着剑，一只只妖物倒在他的剑下。渐渐地，夏梓寒杀出了防线。一时间，防线中的人感觉压力小了不少，因为许多妖都被吸引过去围攻夏梓寒了。

　　在众人震撼的目光中，夏梓寒的剑仿佛有了灵性一般，简单的挥、刺、格挡，就能轻松地杀死一只只妖。有些妖与其说是被夏梓寒刺死的，不如说是它们自己撞到了剑尖上。随着夏梓寒踩在第一具尸体上，继续与妖战斗，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对手了。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站在了三米高的尸堆上。那些妖畏惧地看着他，再也不敢上前。

　　“那是剑心通明？” 有人见过类似的场景，忍不住惊讶地说道。

　　“那口剑是命歽剑？” 有人则更在意夏梓寒手中的剑。

　　“就是他带着命歽剑回来的。” 这人的心情有些复杂，和他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如果不是夏梓寒带着命歽剑回来，或许就不会有今天这场惨烈的战斗。即便他们知道夏梓寒此时是在努力救他们，但有些人还是忍不住对他心生怨恨，如果不是他回来，那些人就不会死了。

　　“感受到了吗？” 恒烨出现在夏梓寒的头顶，问道。

　　“嗯。” 夏梓寒点了点头，他能感觉到，后面有人在恨他，虽然人数不多，但那种无形的恶意通过眼神，真切地射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心里很难受。

　　“你说后面那些人和眼前这些想要杀你的妖有什么不同呢？他们都想你死。” 恒烨忍不住说道，想起曾经发生的那场关于 “人与妖有什么不同” 的辩论。

　　夏梓寒没有时间多想这个问题，因为前方一只长着翅膀的大妖从天而降。它压死了无数只妖后，出现在夏梓寒的前方。幸运的是，这只大妖身上有伤。

　　“小心点。” 恒烨提醒道，虽然这只大妖受了伤，但也绝非好对付的角色，它和现在的夏梓寒实力半斤八两。

　　黑色的妖风在大妖翅膀的扑腾下，如同飓风般吹得夏梓寒睁不开眼睛。夏梓寒闭上眼睛，松开握住剑的手，御剑飞向天空，向着大妖的头颅刺去。

　　大妖停止了妖风，收拢翅膀保护着自己。然而，它根本无法抵挡命歽剑的威力。

　　一剑划过，大妖的身体被斩成两段。看着大妖的尸体，恒烨忍不住说道：“弱鸡。” 恒烨示意夏梓寒退回防线，调整一下状态。这只大妖可以说是比较弱的，只不过是战胜了比它更弱一点的上玄境高手。它独自一人来到这里，几乎和寻死没什么区别，后面来的大妖才是真正的硬茬子。

　　夏梓寒退入人群后，在人们异样的眼光中，走到了天柱脚下。他抬头望着天柱，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向了天柱冰冷的柱身。

　　感受着天柱的冰冷，夏梓寒心中充满了疑惑，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因为它而死这么多人。突然间，夏梓寒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黑色的空间中。他抬头望去，一条巨大的黑龙在天空中静静地注视着他。

　　“小子。” 恒烨的声音突然响起，将他从幻境中呼唤了回来。

　　“我... 刚才看见一条龙。” 夏梓寒惊讶地说道。恒烨刚想说些什么，破空声突然响起，与此同时，三道强大的妖气飞了过来。紧接着，“扑腾” 三声巨响，三只大妖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只长着鹰首和双翅，一只狼首利爪，最后一只是有着青色鳞片的妩媚海妖。

　　看到这三只大妖，恒烨心中一沉：上玄境高手们输了！它知道，这一次出现的大妖意味着天空中的上玄境高手已经没有能力阻止它们了，他们自身难保。至于愈天子，恒烨并不认为他能打得过妖王啼荼，毕竟妖王啼荼曾经是那么强大……

　　此刻，手中的命歽剑让夏梓寒心神坚定了起来。他知道，只要有剑在握，他就无惧任何人。剑，能让他在这个残酷的战场上活下去。

　　三只大妖迈着沉重而充满压迫感的步伐，缓缓向着夏梓寒逼近。即便夏梓寒处于剑心通明的状态，但以一敌三，且自身还在下玄境，想要取胜谈何容易。恒烨在一旁心急如焚，它不想让夏梓寒在这个时候动用灵珑玉心里面的力量，因为那股强大的力量有着更重要的用途，绝不是用来对付眼前这几只大妖的。

　　凨昀宗剑阁副席樊雨非，用力甩了甩手中剑身上沾染的妖血，那血液顺着剑尖滴落，在雪地上留下斑驳的痕迹。他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到了夏梓寒的身侧。

　　“师兄！” 部分存活的凨昀宗弟子见状，不禁心疼地喊道。他们清楚，樊雨非如今的身体状况极为糟糕，莫说与大妖对抗，就连想要活下去都充满了艰难。

　　樊雨非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决绝。他心中想着，如果在凨昀宗连保护自己都需要依靠别人，那他作为凨昀宗剑阁副席，又有何颜面去面对那些已经战死的同门呢？更何况，眼前这个少年还持有凨昀宗的命歽剑，他更不能退缩。

　　“咳、咳！” 樊雨非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咳出。他强忍着伤痛，用灵力强行止住伤势，目光坚定地看着眼前的鹰首大妖，一字一顿地说道：“这只交我。”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突然杀向了狼首大妖。夏梓寒只看到一把宽大的刀带着凌厉的气势，斩向了那只狼首大妖。几乎在同一时间，他与樊雨非也向着另外两只大妖冲了过去。他们心中明白，必须在短时间内拖住或者杀死对手，因为时间对他们极为不利，后面还会有更多的大妖赶来。

　　夏梓寒持剑斩向了那只海妖。这只海妖额头上点缀着一些蓝色鳞片，与她那张妩媚动人的脸相得益彰，这让夏梓寒不禁想起了江攸薇，想起了那一天被她挖心的痛苦经历。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剑，力度比之前增加了三分。

　　那一幕仿佛就在昨天，夏梓寒不止一次地问自己，是否应该恨江攸薇？的确，她挖出了自己的心，让自己濒临死亡。然而，也正是因为那次经历，他才遇到了恒烨，遇到了流云子，成为了命歽剑主，拥有了如今这种能够出入青冥的非凡生活。如果当年在深海中，江攸薇没有救他，他恐怕早已被当时的妖兽消化掉了。想到那种可怕的死法，他甚至觉得被江攸薇挖心而死或许更好一些。

　　海妖手掌间突然出现了蓝色的海水，如同盾牌一般抵在了剑尖上。然而，在她惊讶的目光中，剑尖轻松地划过她用妖力凝成的海水，斩伤了她的手。

　　“咦？” 海妖心中一惊，这少年的剑竟然如此锋利，以他下玄境的实力，居然能够斩伤自己用妖力凝聚的海水。她还没来得及多想，那锋利的剑尖已经迅速逼近她的眉前。在一阵轻笑声中，剑尖刺破了她的眉心。

　　然而，夏梓寒并没有感受到刺中实体的触感，反而像是刺入了海水之中。紧接着，周围的场景瞬间变换，他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沙滩上。江攸薇带着温柔的笑脸，正看着他，轻声说道：“你醒了？”

　　这一刻，夏梓寒认真地打量着江攸薇的脸。刚开始的时候，他不敢直视她，因为她的容貌太过美丽，他害怕自己看一眼就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那时的他，内心充满了自卑与害羞。而此刻，他知道这是幻境，便仔细地观察着她。就是这个女人，挖出了他的心，可他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樊雨非用眼角的余光瞥见夏梓寒一动不动，心中暗叫不好，知道他是中了海妖的幻术。他心急如焚，却又脱不开身，因为他此时正与眼前的鹰首大妖打得难解难分，已经十分吃力了。

　　在另一侧，那位持刀之人虽然暂时压制住了狼妖，但短时间内也无法将其解决。

　　那只妩媚的海妖慢慢地靠近夏梓寒，她蓝色的指甲尖轻轻划过夏梓寒的皮肤，口中忍不住赞叹道：“真是俊俏。” 她舔了舔粉红色的舌头，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心想这样俊俏的人，如果不带回去好好玩乐些时日，实在是太可惜了。

　　就在海妖开始施法，准备控制夏梓寒的时候，持刀之人的攻势突然加快。因为他知道，海妖和鲛人一样，都是精通幻术的妖族，她们天生的魅惑之力能够完全控制一个人类的身心，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成为自己的奴隶。

　　樊雨非虽然心中担忧夏梓寒的安危，但此时的他已经力不从心。就在两人担忧、两只大妖兴奋之时，一幕让他们（它们）难以置信的画面出现了。

　　一口剑突然刺穿了海妖的头，蓝色的鲜血顺着剑尖缓缓往下滴。

　　海妖一脸震惊地看着睁开眼睛的夏梓寒，心中充满了疑惑：怎么可能！只要是男人，只要有欲望，就会被困在幻术中难以挣脱，难道这个少年没有欲望，没有渴望的事物吗？

　　“哼，比起鲛人的幻术，你们海妖太小家子气了。” 恒烨突然现形，毫不留情地嘲讽着濒死的海妖。海妖听了，怒意瞬间升腾，这加剧了她颅中的剑伤。没想到，她竟然就这样被活活气死了。

　　大妖的生命力极为顽强，即便是这样刺穿头颅的重伤，一时半刻也不会死去，运气好的话甚至能硬挺过去。然而，海妖最听不得有人拿鲛人和她们作比较，更无法忍受别人说她们不如鲛人。

　　夏梓寒与江攸薇相处的日子里，没少被她用幻术捉弄。渐渐地，江攸薇发现自己的幻术在夏梓寒身上的效果并不理想。喜欢剖析问题的她最终明白了原因：所有的幻术都是以人的欲望为基点而创造出来的，大多幻境都是通过勾引起人的欲望，让人沉浸其中无法自拔，而海妖常常以此来引诱男性，这在妖族中是出了名的。然而，面对一个欲望很小，或者几乎没有欲望的人时，幻术的威力就会大打折扣。

　　夏梓寒拔出剑，反手一剑斩下了海妖的头。面对大妖，他深知补刀的重要性，只有这样他才会放心一些。毕竟，他没有能力去判断她到底是真的死了，还是在装死。

　　“不错。” 恒烨对夏梓寒的做法表示肯定。它太清楚有些大妖的狡诈了，有些家伙你刚一转身，它们的尸体就能突然跳起来从背后给你一刀；甚至有些家伙会索性装死，耗费几百年的时间改头换面，然后再来复仇，让你根本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它们。

　　眼见狼人马上就要被持刀之人斩于刀下，夏梓寒立刻御剑射向了鹰首大妖，去支援樊雨非。

　　两口剑的夹击之下，鹰首大妖顿时有些疲于应对，它的羽毛凌乱地飘落，飞上了天空。

　　“可恶！” 鹰首大妖心中暗骂，如果不是之前与上玄之人交手受了伤，区区两个下玄境的人类，岂能将它逼到如此境地。就在这时，另一侧的狼人因为鹰首大妖飞上天空而分心，持刀之人抓住机会，一刀斩下了狼头。

　　面对三人的注视，鹰首大妖果断地向后飞去，心中恨恨地想：来日方长，哼！

　　三人同时松了口气，樊雨非和持刀之人都身负重伤，他们的精力也已经快到极限了。

　　“多谢。” 樊雨非向着两人行礼道谢。

　　“无妨。” 夏梓寒看着樊雨非的伤口还在渗血，知道他是在强撑着。

　　“江家罗天程。” 作为江家最强的几位下玄之一，罗天程带着江家的下玄之人前来支援凨昀宗。他没想到，这里的战事竟然会如此惨烈。

　　整个东州有名的下玄境高手几乎都来到了凨昀宗，如今却战死了近九成。虽然江家号称有十万下玄，但其中真正能堪大用的也不过数千人，如今大半都战死在了此地。

　　“晚辈夏梓寒，谢过两位前辈。” 夏梓寒向两人行礼道谢。他清楚，如果不是他们出手援助，他一人根本不可能对付三只大妖。

　　“夏梓寒？” 听到这个名字，罗天程愣了一下。在他离开江家之前，江攸薇特意交代过一件事：若是在凨昀宗遇到一个叫夏梓寒的人，一定要照顾一下。

　　“你认...” 罗天程的话还没说完，恒烨便突然现形，问道：“我问你，江攸薇那个小娘皮是不是做了江家家主？” 面对突然出现的剑灵，两人都感到十分惊讶，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才存在的剑灵。要知道，江家家主的剑同样是传世千年的名剑，可内中也没有剑灵。

　　罗天程不知道这剑灵、夏梓寒与江攸薇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一时之间也不好作答。若是平时，他肯定会拔刀护主，可此时他有伤在身，若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较亲密，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哼。江启风那混蛋可真行。” 恒烨是最清楚前因后果的，它正想要再次咒骂江启风的时候，突然停住了嘴，大声说道：“小心！”

　　就在这时，三人同时感觉到数道强大的妖气正迅速赶来。

　　“嗖、嗖” 的声音响起，一道又一道妖气停留在天柱上方。从这些强大的妖气中，他们明白这些都是大妖。这也就意味着，上玄境的高手们同样败了，除了最强的几位上玄还在与大妖交手，其他的上玄境中人已经尽数战死。

　　“退。” 一声令下，三人同时向后退去。他们清楚，以他们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对付这么多的大妖。

　　此时，在九天之上，妖王啼荼与愈天子的战斗也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

　　黑色的妖力如同激光一般，从妖王啼荼背后的长鞭中疯狂地射向愈天子。愈天子一边躲避着攻击，一边感应到围困妖王啼荼的结界正在慢慢地被削弱。他心中明白，这攻击从来不是为了击中他，而是为了削弱困住妖王啼荼的结界。

　　与妖王啼荼交手过后，愈天子深知自己无法奈何得了它。虽然天气之力能够伤害到妖王啼荼，但它的妖力实在是太深厚了。它的妖力如同一片浩瀚的海洋，而天气之力则像是一条流入海中的河流，尽管河水在质量上远胜海水，但海水的量实在是太多了，天气之力几乎无法对它造成太大的实质性伤害。

　　于是，愈天子做出了一个决定。

　　“请。” 愈天子散去了一身的天气之力，同时也撤去了围困妖王啼荼的结界。

　　妖王啼荼停止了攻击，看了愈天子一眼，便向下飞去……

　　愈天子在妖王啼荼的身影消失之后，掌心开始凝聚一团天气之力。这不仅仅是他体内的天气，就连九天之上的天气也如同受到召唤一般，向着他的掌心急速聚集。他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一个可能杀死妖王啼荼的绝佳机会。

　　在天柱之前，夏梓寒等人在大妖们的猛烈围攻下，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创伤。然而，那些还能战斗的人毅然决然地拿起了剑，义无反顾地加入到这场残酷的战斗中。但他们心里清楚，这几乎等同于送死。

　　他们本就身负重伤，体内的力量所剩无几，如今他们的攻击打在大妖身上，不过如同给大妖挠痒痒一般，毫无效果。而面对大妖们的攻击，很多人甚至连第一击都无法承受。渐渐地，活着的人已经不足百人。

　　夏梓寒一剑斩退一只大妖后，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要动用灵珑玉心中的力量。然而，恒烨及时出声制止了他，告诉夏梓寒时机还未成熟。如果此刻使用那股力量，他或许就能救下刚刚死去的人。毕竟，上玄境的强大力量，配合剑心通明的境界和命歽剑的威力，足以瞬间斩杀一位大妖。

　　就在许多人即将被大妖杀死的危急时刻，那些大妖却突然全部停手了。

　　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妖气从天空中汹涌袭来，还未看到这股妖气的主人，仅仅是感受到这股气息，就让活着的一部分人恐惧得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夏梓寒也不例外。

　　这股妖气仿佛将人瞬间置身于深海之中，似乎有黑色的海水正源源不断地涌入身体，令人喘不过气来，仿佛下一刻就要溺水而亡。

　　黑鳞牛角的妖王啼荼从天空缓缓落下，停留在与天柱齐高的位置，冷冷地注视着下方残存的人类。它心中想着，这些人本可以不用死的，就像刚刚的愈天子一样，识时务为俊杰，那样就不用死这么多人了。它本不想大开杀戒，但这些人挡住了它获取天柱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