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啼荼伸出手，缓缓地靠近近在咫尺的天柱。瞬间，天柱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众人只能无力地注视着它，看着它将这根天柱拔出。在妖王啼荼那恐怖妖力的压制下，他们连站起来都变得异常艰难。

　　远处，明成子等人还在与大妖激烈交战，他们想要回援，但与他们缠斗的大妖也绝非等闲之辈，稍有不慎就会性命不保。

　　就在天柱被拔出大半的时候，妖王啼荼的眼角余光注意到了夏梓寒手中的剑 —— 命歽剑！

　　“不好！”

　　“就是现在！”

　　几乎在同一时刻，愈天子和恒烨都产生了同样的念头。

　　在恒烨的示意下，夏梓寒迅速调动起灵珑玉心中的力量。刹那间，灵力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充满了他的身体，上玄之人才能驾驭的强大力量出现在夏梓寒身上。

　　“不要反抗。” 恒烨急忙提醒着夏梓寒。就在这个瞬间，夏梓寒感觉灵珑玉心中有一股力量控制了他的身体。

　　与此同时，命歽剑身上也亮起了耀眼的白光。在恒烨的触发下，流云子的名招 “流苧风” 再次现世。

　　罗天程惊讶地看着夏梓寒，只见他施展出了江氏七绝 “斩天观”。

　　一道蓝色的剑气从夏梓寒的右手激射而出，这一招用尽了他全身的灵力，散发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凌厉锋芒。

　　围绕在妖王啼荼身边的大妖们惊恐万分，纷纷向后退去，生怕这剑气会划伤自己。

　　命歽剑爆发出白色剑气，射向了 “斩天观” 之中。两股剑气瞬间合二为一，蓝白相交的剑气如同一条巨龙，向着近在咫尺的妖王啼荼射去。

　　此时的妖王啼荼，一边是被天柱牵扯的妖力，一边是流云子与江启风的合招，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混蛋！” 这一刻，妖王啼荼终于明白愈天子为何收手放它离开，原来他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妖王啼荼强行收回拉扯天柱的妖力，双臂抱于身前，试图阻挡已经来到身前的合招。

　　恐怖的剑气瞬间将它的躯体射向了空中，而愈天子凝聚的天气之力几乎要撑爆他的身体，他生平最强的一掌也从天而降，狠狠地击中了妖王啼荼的后背。

　　这一掌的力量太过强大，愈天子只感觉一股恐怖的反震力量从妖王啼荼体内爆发出来，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他被震飞至远处。

　　这场可怕的冲击不仅冲散了正在与大妖交手的明成子等人，他们被震飞后，在空中拼尽全力才稳住了自己的身体。

　　冲击还影响了凨昀宗下方的地气，大地剧烈震荡，出现了数道裂痕，大量凨昀宗的建筑被吞噬。不少妖兽虽然第一时间拼命逃跑，但还是相继掉落进裂痕之中。一时间，只有天柱附近相对安全一些。

　　所有人和妖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紧紧地注视着空中的妖王啼荼。剑气在它身前渐渐消散，妖王啼荼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色的妖血，它只感觉内腑如同被烈火燃烧一般，难受至极。

　　妖王啼荼冷哼一声，第一时间向着天柱附近飞去。愈天子、明成子等人也立刻向着它追去。令人意外的是，这一刻居然没有一只大妖去阻拦他们，因为这些大妖比人族更希望妖王啼荼死去！

　　妖王啼荼第一时间来到天柱附近，落在地面上。它看了一眼失去力量、虚弱不堪的夏梓寒，便不再理会他，在它眼里，夏梓寒不过是江启风的一个工具而已。

　　妖王啼荼的眼神扫视着周围的大妖，它飞到一只大妖身前，在那只大妖的颤抖中，拎起它就往嘴里送去。

　　夏梓寒看着空气中溅射的妖血，心中充满了疑惑，他无法理解这种妖食妖的场景究竟意味着什么。

　　直到妖王啼荼吃掉三只大妖，擦去嘴角的鲜血，走回天柱旁。在它妖力的控制下，天柱向着南方飞去。

　　愈天子等人试图阻止它，但那些妖兽再次疯狂地攻向夏梓寒等人。

　　是选择讨回天柱，还是救人？

　　愈天子最终放弃了讨回天柱，他心里清楚，天柱已经不可能讨回来了。而且，他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和那只小龙人确认。

　　明成子等人被众多大妖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天柱越飞越远。没有了愈天子的相助，单凭他们的力量，想要阻拦妖王啼荼，简直就是螳臂当车。

　　愈天子从天而降，落在夏梓寒等人身前，手中的剑一挥，袭来的众妖被斩成两断。一道白色的气墙瞬间升起，无数妖族撞入气墙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幕让妖族纷纷停下了脚步，不敢再轻易靠近。

　　“小龙人，我问你，关于妖王的事你知道多少？” 愈天子走到夏梓寒面前，看着他手中的命歽剑问道。

　　“哼。现在是问这件事的时候吗？” 夏梓寒看着天空中被大妖围攻的明成子几人，他们已经是东州最后几位上玄境高手了，心中满是担忧。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传来嗖嗖的声音，一道道剑光从西方的天际飞速遁来，直接杀入了大妖群中。

　　在这批上玄境高手的支援下，明成子保住了性命，并且将这些大妖杀得向南逃窜。

　　“哼，西州这些上玄境高手是你叫来的？” 恒烨抱拳问道愈天子，毕竟能够联络西州的人并不多。而且这些人如果再来晚一些，明成子等人恐怕就性命难保了。

　　“想知道的话，可以，借你家天谕池一用。” 恒烨飞到夏梓寒的肩膀上，提出了这个条件。此时的夏梓寒感觉自己虚弱到了极点，仅仅是站着就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虽然借助灵珑玉心的力量施展了 “斩天观”，但他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一招的后坐力。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了。

　　“哈。” 随着愈天子带着夏梓寒化作一道白光飞向天空，明成子等人也回到了凨昀宗。看着已成废墟的凨昀宗，看着那几十位还活着的人，他们的心情无比复杂。如果当初听愈天子的话，献出天柱，那些人或许就不会死了。这一刻，有些人在心中暗自思索，他们所坚持的道，真的值得吗？

　　西州的上玄境高手们赶来，看到凨昀宗的惨状，也不禁眉头紧皱。但想到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他们明白，再大的牺牲也必须付出。

　　天空中飞来一道白色流光，西州第一宗金剑楼的执剑长老武城惪开口说道：“愈天子让我们先前往江家，他会在江家和我们汇合。” 说罢，他带着西州之人向着江家遁去。

　　明成子叹了口气，对着雷云门和江家仅剩的上玄境高手说道：“两位先请，我还有后事要处理。” 虽然已经提前安排部分弟子离开了凨昀宗，但作为宗主，他要妥善处理弟子们的后事。所有战死在这里的人，都需要有人为他们安排身后之事。

　　“请。” 失去了一条手臂的雷云宗主雷旭化作一道雷光消失了。他心里清楚，下一个面临危机的就是雷云宗了。毕竟江家占据地利优势，而雷云宗既没有条件，更没有实力抵抗妖王的进攻。

　　江家仅剩的上玄境高手也带着罗天程返回了江家。江老太太重伤昏迷，急需医治，她伤得如此严重，也不知道是否还能活下来。

　　而在遥远的九天之上，有一处方圆三公里的浮空岛。无数碎石漂浮在浮空岛的周围，仿佛是守护这座岛屿的卫士。此时，一道白光急速遁来，穿过岛外的阵法，飞入岛内的建筑之中。

　　白色的水池中，落入一道人影，正是夏梓寒。他挣扎着站起来，仓促之下喝了一口池中的水。水很甜，入口的瞬间，让他感觉多了几分力气。这水中蕴含的灵气十分充盈，而且非常温和，他的身体在这股灵气的滋养下，慢慢地开始恢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梓寒感觉自己的体质似乎在逐渐变好。

　　“这还差不多。” 恒烨现身说道，“这天谕池的池水是天露，那是一种只有在天空中才能收集到的罕见灵液。它有着改善人体质、增强人体上限的神奇效果，更能在人体透支时，及时补充人体所需的各种能量。不过，这东西也就第一次使用效果最好。”

　　“除非是修习了天行宗功法的人，才能最大限度地、长时间地吸收这一池天露中的灵力。想要使用天气这种强大的力量，没有一个强壮的身体可不行。”

　　“说吧，你注意到了什么？” 恒烨发问的同时，夏梓寒也竖起耳朵，认真地听着。

　　“最初我以为它体内有三、五股大妖之力。” 愈天子神情凝重地继续说道，“那一掌下去，我感受到了三十四股大妖之力！”

　　这种情况超出了愈天子的认知范围。在他的认知中，寻常的上玄境高手或者大妖，一生通常只修行一种力量，天赋异禀者能修习两、三种，最多也不会超过五种。无论是人还是妖，体质决定着他们的上限，三十多股大妖之力，完全超脱了愈天子的理解范畴。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怎么可能！

　　“是一百二十七股大妖之力。” 恒烨的话让愈天子震惊不已，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这怎么可能！”

　　“你没发现吗，那些大妖之力都很弱，没有一股是完整的。” 听到恒烨的话，愈天子回忆着当时的感觉，确实，那些大妖之力虽然数量众多，但没有一股是完整的，更像是死去的大妖所留下的残力。

　　“妖王，它现在的名字是那具躯体的名字，就如同飞剑的名字一样。在那之前，它还有一个名字 —— 南州云洺剑宗剑阁首席，紫暝剑主柏明子。”

　　“在说他的故事之前，你们天行宗没有记载他的信息吗？那段巊龙君与他的恩怨？” 恒烨的问题让愈天子摇了摇头。

　　“或许并非是没有人记载，而是有人或者妖不希望人们知道这些事。毕竟，恩怨起始者的一切，被人妖两族彻底抹消了。” 恒烨若有所思地说道，他有些理解，不管是谁做的这件事，他们都不想让那段历史被人知晓。

　　“在回答你之前，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恒烨的视线从愈天子身上转移到在池水中泡着的夏梓寒脸上，问道：“如果你们遇见了一只妖，会做什么？”

　　“拔剑斩了。” 愈天子淡淡地说道，在他看来，人与妖之间，除了拔剑相向，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 不问原由？” 恒烨看着愈天子的脸，严肃地问道。

　　“不问。” 愈天子知道恒烨在问什么，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道。

　　“你呢？” 恒烨转身看着夏梓寒问道。

　　夏梓寒想起了他斩杀的第一只狼妖，当时那只狼妖正在吃人，他几乎是本能地挥剑斩了它。可是，如果妖没有伤人或者没有为恶呢？比如江攸薇，初次见面时，她救了自己。一开始，他先入为主地以为妖可能都和江攸薇一样善良，他从未想过江攸薇会挖他的心。

　　“至少了解一下它是怎样的吧，如果误杀了...” 夏梓寒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愈天子笑着打断了。

　　“哈，误杀？不会的。” 愈天子生平所见的妖，没有一只不该被斩杀，它们所做的恶事，就算被斩杀上千次也不足以抵偿。

　　“这就是一切事情发生的原因。很久以前，有一个人在面对妖的时候，做了另一个选择：教化。” 恒烨的话让两人的表情截然不同。

　　“教化？” 愈天子以为自己听错了，教化妖族？这怎么可能！人与兽又岂能相提并论？

　　而夏梓寒倒是觉得没什么，毕竟江攸薇也是一只妖，她比一些人要好太多了，至少与她相处的时候，感觉很舒适。有些人，从未把另一些人当做人来对待。

　　“其实说教化也不太准确，只不过是一个孤寂的人觉得自己与妖相处更舒服，于是把他所学的东西教给了那些妖。”

　　“学到了？” 愈天子很好奇那个人这样做的结果。

　　“嗯。学到了。百年内，二十三位大妖现世。在近三百年的时间里，从他手中现世了一百三十一位大妖。”

　　“...” 愈天子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突然想到恒烨之前说妖王体内有一百二十七股妖力，这与恒烨所讲述的大妖数量，差距似乎并不大。

　　“没错，正是你想的那样。妖王躯体内的妖力，正是这些大妖们的妖力。” 恒烨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伤感，缓缓地继续说道，“那是东州还叫东玄岛，三州还与西州交界时的故事。” 愈天子与夏梓寒全神贯注地听着，恒烨开始讲述起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曾经的南州，有一个名叫天成子的人，他原名莫子风。幼年时，莫子风的母亲不幸离世，此后他在严厉父亲的教导下成长。父亲对他寄予了极高的期望，一心希望他将来能成就一番大事业。然而，正是因为父亲的过度严苛，莫子风的童年没有丝毫快乐可言。

　　为了排解内心的孤独，他喜欢养狗或者养猫。可有一年，父亲看到他与猫狗嬉戏玩耍，顿时怒火中烧，一怒之下打死了他养的所有狗和猫。这件事如同深深的刺，扎进了莫子风的心里。一年后的一个冬天，大雪纷飞，莫子风终于无法忍受父亲的严苛，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家。他逃离了那个让他压抑的地方，他不想成为父亲所期望的那种人。

　　从未离开过家门的莫子风，根本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更没有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冻死在外面的危险。

　　幸运的是，云洺剑宗的一位长老路过，见他有些修道的资质，便将他带回了山门。莫子风应该庆幸自己有这份资质，否则那位长老也不会救他。

　　然而，在云洺剑宗的日子，莫子风过得并不顺遂。由于他的资质并不是很出众，修炼剑法时，总是难以领悟剑招的精妙之处。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直遭受着同门的欺辱。

　　无奈之下，他做出了和童年时相似的选择。云洺剑宗的后山，经常能看到他的身影。他会与后山的走兽待在一起，以此逃离那些他不愿面对的现实。

　　当时，云洺剑宗有一位名叫许怜文的仙子，她容貌出众，才情过人，在宗门内有许多追求者。一次偶然的机会，许怜文御剑路过后山，发现了莫子风。她看到莫子风与走兽和谐相处的场景，心中不禁感慨，这才是修道者所追求的道啊。可是，她却不敢轻易接近莫子风，因为她不仅仅是许怜文，更是掌门的独女。

　　无数双眼睛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哪怕她对某个人笑一下，那个人都会遭到许多人的针对。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和莫子风说上一句话，那些人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

　　尽管如此，她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在人群中，她多看了莫子风一眼。这一眼虽然短暂，但还是被一些人察觉到了。

　　后来，她无意中听到有一位弟子被同门打断手脚，卧床不起，生命垂危。她心里清楚，那个人就是莫子风，只因为她多看了他一眼。

　　她急忙赶到，施法治愈了莫子风的伤势，并带着他离开了云洺剑宗，来到了一个很小的宗门 —— 文仪宗。

　　文仪宗的宗主清风仪是许怜文的至交好友，她将莫子风留在了文仪宗，希望他在这里能过上平淡的生活，不再受人欺负。

　　文仪宗是一门专注钻研各种文字语言的宗门，它并非强大的宗门。这个宗门完全是清风仪一时兴起而成立的，原本只有她一个人，从那一天起，多了莫子风。

　　她们都没有想到，莫子风竟有着惊人的天赋，那是一种与妖兽交流、沟通的天赋。当清风仪发现莫子风能够与妖兽和谐相处时，便传授了他一门特殊的功法 —— 借法。这是一门能够从妖兽身上借取妖力、神通的法门，当然，前提是那些妖兽愿意将力量借给他。

　　当莫子风从岐山的妖兽身上成功借到力量时，清风仪就预感到，未来的某一天，整个天下都会知道他的名字。

　　不知从何时起，莫子风开始将他在文仪宗学到的诸家经典讲给妖兽们听。令人惊讶的是，竟有一只妖当场突破，成为了大妖。这是第一只，随后第二只、第三只…… 最后，岐山在百年内走出了二十三位大妖。

　　也正是在那个百年，风清仪给莫子风起了天成子的道号，让他带着那几只愿意跟随他的大妖行走江湖。

　　从那时起，两种截然不同的理念发生了第一次碰撞 —— 遇妖便斩和授妖于道。

　　当时的人们无法接受这种传道于妖的想法，更无法接受天成子这个人。他们可以接受斩杀妖怪，或者收妖为奴，但绝不能把妖看作与自己对等的存在。在他们眼中，道是人类可以修炼的，飞禽走兽又怎配修炼人类的道呢？

　　人族的上玄境高手们非常不待见天成子，即便他身边跟随几只与他们境界相当的大妖，即便天成子的实力比他们更强。不仅仅是上玄境高手，整个人族中，也只有极少数人能够认可他的想法。

　　在这种情况下，天成子依然坚持向妖族授道，直到他亲眼目睹了一只妖毁灭一座城的惨烈情景。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为什么人类会痛恨妖怪，为什么大家不能接受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