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恶龙
书名:清浊 作者:青者 本章字数:4724字 发布时间:2022-12-28


  莉迪娅猛地睁开双眼,一片幽蓝的水幕在她四周流淌,却没有一丝水的触感。


  她低头凝视自己透明的身躯,好奇地伸出左手,轻轻戳向右手腕 —— 指尖竟毫无阻碍地穿透了虚幻的肢体,仿佛她此刻只是一缕无形的幻影。


  “灵魂之海,你的灵魂深处。” 艾兰德慵懒地靠在不远处的蓝色座椅上,双手托着下巴,目光如炬地打量着四周。


  他见过无数灵魂之海,却从未像此刻这般震撼。


  这片灵魂海带给他的感觉,与其说是灵魂的具象化,倒更像是一片由魔力构筑的神秘空间,这不禁让他回想起自己曾提出的一个大胆理论。


  艾兰德深知,每个人的灵魂深处都存在着一片独特的灵魂海,其大小、形状与气息皆因人而异。


  普通人的灵魂海,往往如同圆润的弹珠,朴实无华;而施法者的灵魂海,则因修行魔法的差异,呈现出五彩斑斓的景象与奇幻场景。


  然而,莉迪娅的灵魂海却让他联想到魔网 —— 那是一切魔力的源头,神秘而强大。


  这片灵魂海在施法者中不算广袤,但其品质却堪称惊世骇俗。


  若不是清楚她的斯莫利特家族身份,艾兰德甚至会怀疑她是一头沉睡的巨龙。在他看来,即便莉迪娅放弃魔法修行,专注于剑术,未来也极有可能成为能与七贤一较高下的传奇剑士。


  “你是七贤艾兰德吗?” 莉迪娅的声音微微颤抖,紧张地打破了沉默。这是她首次直面七贤,此前她只能在日记中拜读过他的传奇事迹。


  “弗兰克的日记本吗?” 艾兰德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熟知弗兰克有写日记的习惯,那些文字不仅记录着冒险经历,还蕴含着宝贵的剑术修行心得,或许希望能为后人指引方向吧。


  “他们怎么了?” 莉迪娅急切地追问,眼神中满是担忧,她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雷电,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


  “成为了菲斯托的食物。” 艾兰德的语气平淡如水,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莉迪娅心上


  。察觉到她黯淡的神色,他又补充道:“放心,他们死得很快。” 


  事实上,在那场灾难中,许多人甚至来不及反应,便已已经失去生命。


  艾兰德追求魔法的速度与效率,雷电是他比较喜欢解决问题的魔法。


  莉迪娅沉默了,她深知那场战争本就不义,却从未料到结局竟是这样。


  “身为莫利特,你应该知道千年公约,北地属于精灵族的领地。” 艾兰德神色严肃,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千年公约是在七贤的见证下签订的,起初精灵族对进入领地的人类较为宽容。然而随着三百多年前捕奴者的出现,彻底打破了这份和平。


  自那以后,精灵族开始对入侵领地的人类进行审判,杀戮不断。多年来人类在北地的活动愈发猖獗,甚至建造城镇,双方冲突不断,战争频发。


  而七贤内部对精灵族的态度也存在分歧,无法统一立场,这时候本应该有一位七贤强势统一立场的。


  “我知道。” 莉迪娅低声回应,正因了解这一切,她才更觉得那场战争毫无正义可言。


  “你抢夺了我的身体。” 莉迪娅突然抬头,目光如利剑般直视艾兰德,质问道。


  艾兰德尴尬地笑了笑,他确实曾有过夺取莉迪娅身体的念头。


  但当他进入这片灵魂海后,才发现行不通。一来,他的灵魂尚不完整,力量大减;二来,莉迪娅的身体,或者说莫利特家族的身体,有着特殊之处。


  一股神秘的魔力守护着她的灵魂,若强行夺取,就意味着要与她的灵魂展开一场生死之战。灵魂之战的残酷,艾兰德再清楚不过,胜者吞噬败者的灵魂,过程中双方记忆交织,最终诞生的,将是一个全新的存在,不再是原本的任何一人。


  权衡利弊后,艾兰德放弃了强攻的念头,决定与莉迪娅谈判。


  “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帮你复兴莫利特如何?” 艾兰德抛出一个极具诱惑的条件。


  莉迪娅咬着嘴唇,陷入了两难的抉择。这可是七贤的承诺,对她而言,无疑是复兴家族的绝佳机会。然而,艾兰德在弗兰克的日记中被描述为象征死亡的存在 —— 亡君。


  唤醒死生灵魂的神秘力量,生者真的能相信一个亡者的承诺吗?


  “我考虑一下。” 莉迪娅犹豫地说道,内心复杂的思绪权衡着利弊。


  “那慢慢考虑。” 艾兰德微笑着向她挥手道别。


  待莉迪娅的身影消失后,他的笑容瞬间消失,神情变得凝重。


  此次意外状况完全出乎他的计划,他本打算直接返回南方冰原,却因魔力不足无法传送。而精灵宝珠,也需要合适的身体才能发挥魔力,他无法借助莉迪娅的身体使用宝珠。


  尽管迫切想了解如今的世界,但他明白,只能耐心等待莉迪娅的答复。


  再次睁开眼时,莉迪娅发现自己躺在旅店的床上,身上还穿着沉重的板甲。


  她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与此同时,肚子也适时地发出一阵咕噜声。


  在旅店简单用过餐持她走出大门,一路上无数炽热的目光聚焦在她精致的面庞上,对此她早已习以为常。


  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少女稚嫩的脸庞有几分可爱,青春的气息吸引着人们的视线。


  看着小镇上红色的建筑,听着居民们独特的口音,莉迪娅判断自己身处南方。经过打听,她得知这里是洛南王国,距离北地的家足有上千公里之遥,即便骑马赶路,也要半年才能回到北方。


  “向南走,我留下的财宝可以让你做任何事。” 艾兰德的声音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


  思考片刻后,莉迪娅决定听从他的建议。一批财宝或许能助力她复兴家族,赎回那些被迫变卖的遗产。


  在莉迪娅离开的房间里,一团由蓝色魔力凝聚而成的火焰,在房顶的空气中静静燃烧。


  这团火焰如同黑夜中的明灯,对某些人而言,是致命的诱惑,又像是挑衅的信号,吸引着他们如同嗜血的鲨鱼般循迹而来。


  三天后,一位黑袍传教士踏入这间充满魔力气息的房间。他枯瘦如柴的手掌轻轻挥动,一团黑色的巨手凭空出现,将那团魔力火焰抓至身前。


  传教士随手捏灭火焰,走出旅店,站在大路上,望着道路上残留的魔力痕迹,对身后赶来的黑衣武士冷冷说道:“他去了南方,在进入南方冰原之前杀了他。” 


  他深知,绝不能让艾兰德进入南方冰原,否则一旦他与冰原上的骑士们汇合,再想取他性命几乎不可能。


  如今艾兰德十分虚弱,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一夜,在旅店洗完澡的莉迪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这几天,她一直在反复思索艾兰德提出的交易。她既不清楚艾兰德所求之事究竟为何,也无法预估帮助他可能带来的后果。她明白,与七贤相关的事务,向来都不是小事。


  历史上,曾有七贤凭借强大的力量毁灭国家、灭绝族群。她不愿成为恶行的帮凶,却又难以抗拒复兴家族的诱惑。


  迷迷糊糊间,莉迪娅陷入了一场逼真的梦境。


  梦中,她看到一位国王与王子,他们在城堡中过着幸福安宁的生活。然而,平静的日子被一封魔法公会的邀请函打破,年轻的王子满怀憧憬,前往贤者之城进修。


  某一个夜晚熊熊大火冲天而起,瞬间吞噬了整座城市。


  天空中,一个巨大的阴影缓缓盘旋,每一次俯冲,都伴随着炽热的火焰,将大片建筑化为灰烬。当莉迪娅在浓烟中看清阴影的全貌时,心跳几乎停止 —— 那是一双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兽瞳,仅仅一个眼神,就让她的灵魂为之颤抖。


  一条近三百米长的巨龙展现在眼前,若展开翅膀,其庞大的身躯将更加震撼。


  它随意一脚,便踩碎一间房屋,人类的哭喊声此起彼伏。被吵到的巨龙不耐烦地再次抬脚,惨叫声戛然而止,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黑龙的鳞片泛起诡异的红光,随着魔力从鳞片中四散而出,远处的人们也在无声中失去了生命。仅仅是魔力外放,就能轻易夺走无数人的性命。


  黑龙梅瓦奥莱特脸上挂着邪恶的笑容,对着站在城堡上的索德兰国王开口,声音中充满了戏谑与傲慢:“索德兰的国王考虑好了吗,是交出你的财宝还是我亲自去取?” 


  在它眼中,人类向它献上财富是无上的荣耀,而踩死这些如同蝼蚁般的人类,也能给它带来无尽的乐趣。


  漫长的生命中,它只能靠欺凌弱小和收集黄金来打发时光。


  索德兰国王冷哼一声,毫不犹豫地拔出佩剑。


  梅瓦奥莱特的恶名早已传遍大陆,无论是否顺从,结局都不会改变。


  它嗜金如命,更热衷于焚烧一切生命。国王手中的长剑燃起红色魔力,这是一把威力强大的魔剑。面对逼近的恶龙,国王毅然跳下城堡,奔跑着跃起,挥剑砍向恶龙的脚。


  魔剑与龙鳞相撞,在鳞片上留下一道白色的伤痕,却终究未能刺穿。


  “真可怜!” 恶龙低头看着脚上的伤痕,不屑地嘲笑一声,随即张开血盆大口:“现在该我了。”


   火焰在它口中迅速凝聚,就在此时,它突然察觉到一股魔力波动 —— 有人来了。


  恶龙故意停顿片刻,待传送门打开,艾兰德刚一现身,它便毫不犹豫地吐出龙焰。


  “不!” 艾兰德眼睁睁地看着龙焰吞噬了自己的父亲,悲痛欲绝的呐喊响彻天际。


  “咦?这不是离家的王子吗?真抱歉把你的家变成这样,我好像杀了你的父亲,真对不起。” 恶龙转过头,看着归来的艾兰德,语气中满是嘲讽与愉悦。


  对它而言,人类的绝望与愤怒,是最好的消遣。“要是知道你回来,我一定会小心点,至少让你们说上两句再烧死他。” 


  它抖动着翅膀,继续挑衅,“谁让他太弱了,我只是吐了口火。”


  “混蛋!” 艾兰德怒不可遏,悬浮在空中,双手快速凝聚魔力,一个远超魔法公会规定的强大魔法应运而生。


  巨大的冰刺如离弦之箭,刺向恶龙梅瓦奥莱特。然而,在恶龙强大魔力的压制下,冰刺在距离它眼睛还有三米处便停滞不前。


  “真是的,你再努力一点就能伤到我了。” 恶龙的鳞片再次泛起红光,一股热浪袭来,冰刺瞬间融化。它迅速冲到艾兰德面前,对着他喷出一口白气。


  可怕的热气瞬间灼伤了艾兰德大半的皮肤,剧痛之下,他本能地施展冰魔法将自己冰封,试图缓解灼热的痛苦。


  在痛苦的迷雾中,艾兰德听到恶龙充满恶意的话语:“真是可怜的小家伙,请你一定要活下来,来找我复仇。” 


  随后,恶龙撞入城堡,开始收集黄金。艾兰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夺走索德兰的财富,心中充满了无力与绝望。当恶龙吞下最后一枚金币,还故意在艾兰德面前炫耀一番,才大笑着展翅飞向天空。


  当七贤赶到,扑灭大火,将艾兰德带回后,他迎来了另一个噩耗 —— 他再也无法施展魔法。


  那一刻,艾兰德的世界彻底崩塌。若还能使用魔法,他或许还有复仇的希望;如今失去魔法,复仇之路变得遥不可及,死亡似乎成了唯一的解脱。


  莉迪娅看着梦中眼神空洞、满心绝望的艾兰德,心中涌起一阵酸楚。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同样深爱自己,却在她眼前被残忍杀害的男人。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她感同身受。她还有手中的剑,而艾兰德,却失去了他的魔法。


  那段时间,艾兰德疯狂查阅资料,试图找到对抗巨龙的方法,也因此对巨龙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巨龙是一种神奇的魔力生物。尽管它们拥有牙齿、鳞片和血肉之躯,但这些皆是由魔力凝聚而成,与真正的血肉有着本质区别。


  巨龙之血蕴含着强大的魔力,足以烧死普通人类,历史上能在饮用龙血后存活的人寥寥无几。这些幸存者本身就具备魔法天赋,在承受住龙血魔力侵蚀的剧痛后,幸运者实力大增,不幸者则命丧黄泉。


  若将人类的魔力数值进行量化,龙族从出生便拥有近千的魔力值,这是许多人类穷极一生都难以企及的高度。成年巨龙的魔力值更是超过一万,且随着年龄增长,魔力不断增强。人类中的七贤将魔力值定为十万,正是因为这个数值足以镇压世界上的大多数生物。曾经有三位巨龙担任过七贤,而黑龙梅瓦奥莱特本来也有机会,却因向往自由,拒绝了这一身份,选择随心所欲地释放本性。


  龙族内部也曾试图讨伐梅瓦奥莱特,然而与七贤一样,他们也以失败告终。在损失两条黄金龙后,龙族为求自保,封闭龙谷,不再与外界往来,彻底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想要杀死梅瓦奥莱特,必须在魔力上与之抗衡,这对于人类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便强大如七贤之首的圣扎迦利也难以做到。


  最终艾兰德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踏上了寻找传说中死神陨落之地的旅程。那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深渊,站在边缘,艾兰德没有丝毫犹豫,纵身一跃,消失在黑暗之中。


  “呼!” 莉迪娅猛地坐起身,大口喘着粗气,这场梦境太过真实,仿佛亲身经历一般。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脸上,却无法驱散她内心的寒意。她穿上板甲,仿佛这样能给自己带来一丝安全感。


  “做恶梦了?” 艾兰德的声音再次在她脑海中响起,这让莉迪娅不禁怀疑,这场梦是否是他刻意安排。


  “嗯。” 莉迪娅轻声回应,内心的波澜久久无法平息。简单吃过早餐,她骑上买来的白马,继续踏上向南的旅程。然而,她的钱所剩无几,若不想办法赚取路费,恐怕难以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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