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绎神情一凛,扭头望向洞口:“今夏和周雨在府衙,怕是凶多吉少。我们必须火速赶回府衙,看能否救出她二人,还有府衙那些无辜百姓。”
想到今夏和周雨的处境,所有人都暗自捏了把汗。
谢霄双眸中燃起怒火:“这次来塞外,怎会如此被动?都怪那该死的知府胡大人。”
杨岳神情凝重地扫了眼洞口,随后双手作揖冲陆绎说道:“大人请放心,卑职一定完成任务,去嘉峪关请来救兵。”
“杨岳,成败在此一举。”陆绎语气中全是坚毅和信任,“万事小心,阿舍与谢霄,你二人务必听杨岳安排,速去速回。”
“放心吧。”杨岳拿起靠在墙壁上的长剑,第一个出了山洞。谢霄和阿舍冲陆绎点头后,也走向洞口。
山洞外,寒风凛冽,将岩石缝隙中的积雪吹落下来,三三两两的雪花在空中飞舞,宛若在无声叹息一般。
过了一会儿,陆绎、岑福与十几名锦衣卫出了山洞,悄无声息地往山脚下走去。
月光中,众人踏雪前行,一步一个脚印,他们身后的影子很长,很艰辛。
行至满城镇的时候,已是后半夜,个个面带疲惫和担忧,只因众人在空气中嗅到了血腥气息。
陆绎更是心里忐忑不安,眉眼突突直跳:“岑福,你带几个人断后,你们几个,先随我去府衙看看。”
凭借多年的默契,六人随陆绎,七人留在岑福身边等候。
满城镇静悄悄地,寒星闪烁,月光如水,却总是透着一股悲凉。
陆绎等人没有直接前往府衙大门,而是绕小路来到府衙后门……他们耳贴墙壁,什么都听不见,里面静悄悄地,宛若一个人也没有。
想到今夏可能遇险,陆绎施展轻功跃上高高的院墙,借着月光放眼望去——
竟是一地尸首!
大人想过兴许会有死人,可万万没想到会是满院尸首……这,这是死了多少人?
跟随陆绎跃上院墙的锦衣卫们,也是大吃一惊。他们从成为锦衣卫那天,便每日与死亡打交道,自以为心狠手辣的锦衣卫们,依旧被眼前悲剧惊到了!
到底是谁下的狠手?
有多大仇恨?连无辜妇孺都不放过?
陆绎跃下院墙,脸色惨白,双眸却透着水汽:“今夏,今夏,你在哪儿?今夏,今夏——”
锦衣卫们也纷纷纵身一跃,来到院子里。没等陆绎开口,他们便自觉寻找今夏,顺便看看有没有活口。
陆绎跟疯了一样,扒开满地尸首,想寻找夫人……这一生,他都没如此煎熬过,如同掉进油锅里一样,五脏六腑中似乎有一条毒蛇在游走。
走廊檐上偶尔滑落的积雪,打在地上散开,瞬间看不见踪迹。
月光下,陆绎红着眼睛继续寻找……这时候,岑福等人也已赶来,被眼前一切惊呆了。
“见,见……”不善言辞的岑福竟然说不出话来,用尽全力问道,“见到袁捕快和周雨了吗?”
所有人神情一怔,随后继续在整个府衙寻找起来。
恍惚中,陆绎觉得像是回到从前,他在废墟般的夏家寻找被严世蕃囚禁的今夏一般……
“噗——”一口鲜血自陆绎口中喷出,宛若在雪地里开了一朵妖艳花朵似的。
“大人……”岑福距离陆绎最近,慌忙跑过来,扶住他,“属下扶您回房休息,大人,保重身体要紧。”
陆绎推了岑福一把,急火攻心的他口吐鲜血后,气息顺畅了些许,左手捂住胸口,深吸几口气,理智慢慢回到身体里:“无碍,岑福,找到周雨没?”
岑福摇摇头,满脸担忧。
这时候,有人在牢房门口喊道:“大人,岑福大哥,属下找到周雨了。她尚有气息……”
陆绎、岑福顿时看到希望。两人抬脚往大牢方向奔去。
天,渐渐亮了!黑暗被黎明驱逐掉,天空呈现出灰白色,繁星渐渐隐去,月亮愈来愈暗淡,很快就要消失不见。
府衙大牢中,陆绎疾步踏进来,借着暗淡的烛光,众人见周雨面容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岑福从陆绎身后冲过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周雨,柔声唤道:“小雨,小雨,你醒醒,快醒醒……”
陆绎扭头低声吩咐身后锦衣卫,令他取些水和金疮药来。
昏暗的牢房,光线很差,但周雨肩上的箭却宛若能发光一般,灼伤众人眼眸。
陆绎走过来,蹲下身子,细细打量周雨,她肩头伤势极重,伤口处的血已经染红了整个肩头,但很明显并未伤到要害,命,应该是能保住。
“岑福,将她铠甲脱下来。”
“好。”岑福索性坐下,让周雨靠在他肩头,双手轻轻解下周雨上身铠甲。
一众锦衣卫见到被鲜血染红的铠甲,有的于心不忍,扭头望向别处。
这时候,一名锦衣卫手执水壶跑进来,气喘吁吁地递给岑福:“大哥,快给她喝些水。”
陆绎起身问道属下:“可有人去请郎中?”
“属下已派人去请郎中了。”有人双手作揖回答。
环视着四周,陆绎强压慌乱的心神,朗声道:“事已至此,你们小心查看,倘若尚有一丝气息之人,也要请郎中诊治。已经去世的,用马车运到郊外,好好安葬。”
“大人,那……不寻找袁捕快了?”有人问。
想到今夏,陆绎心中一痛,那痛楚沿着胸腔传自五脏六腑,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
“今夏既然不在府中,很有可能是被扯立克抓走了。”
见一向冷情冷心的大人,流露出孩童般的哀伤,众锦衣卫不禁在心底暗暗祈祷:希望袁捕快吉人自有天相,逢凶化吉,否则,陆大人余生怎会安好?
事不宜迟,众人纷纷离开大牢,面色沉重地开始检查尸首。
这时候,喝了几口水的周雨,终于睁开眼睛……
“小雨,你醒了。”岑福高兴地扔掉水杯,好在大牢地上全是泥土,并未摔碎。
“岑福,我……我还活着?”周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整个人如同秋风中枯树叶,“我没死,今夏姐姐呢?她好不好?”
陆绎再次蹲下,用懦弱的语气问道:“周雨,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之所以懦弱,只因陆绎迫切地想知晓夫人下落,可满院的尸首又让他怕知晓一切,怕从周雨口中听到关于今夏不好的消息。
周雨喘息几口气,宛若在积攒力量,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滴落下来,顺着脸颊流淌至下颌,最后打在地上泥土中,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