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唱的歌词,是:“水晶帘里玻璃枕,暖香惹梦鸳鸯锦。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藕丝秋色浅,人胜参差剪。双鬓隔香红,玉钗头上风。”正是唐代名家温庭筠的《菩萨蛮》。
李飞阳对诗词歌舞虽是一窍不通,却也听得如痴如醉,心里只在默默赞叹:“金陵柳如烟,果然不愧为第一名伶!怪不得那些纨绔子弟宁可排半个月的队也要见她一面!秦峰说她的美貌不及沈十七,当真是委屈她了!”
“她似乎想借这歌声,向赵锦堂表达思念之情。可她是当真思念赵锦堂?还是逢场作戏?一个以色侍人的女子,也会有真情吗?”夏无念一边倾倒于柳如烟的歌舞,一边暗暗猜测她歌中的情绪,同时又不免为她感到惋惜:“如此绝色佳人,却沉沦于风月场所,未免太糟践了自己!”
就连一直神态严肃、不动声色的王仁义,此时也被柳如烟的歌舞所感染,心里悄悄地嘀咕:“难怪公子一有机会就往外跑,与这外面的佳人相比,宫里的那些,实在是……,可是身为九五至尊,又岂可贪恋美色?”
柳如烟一曲未终,赵锦堂已经拍手叫起好来:“好一个‘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本公子这几天,就像是残月天上孤孤单单飞着的一只大雁,日日夜夜思念‘双鬓隔香红,玉钗头上风’的柳如烟啊!”
李飞阳忍不住插嘴道:“你哪里孤单了?明明我们三人都陪着你啊!”
此话一出,赵锦堂顿时愣住,但他反应极快,随即笑道:“你们陪得了我的人,却陪不了我的心啊!只有如烟姑娘,才真真是我心中苦思两年的白月光!”
“如烟本是风月女子,岂能担得起公子如此情意?公子不嫌弃如烟卑贱,肯屈尊前来看望,小女子实在是感激不尽!”柳如烟美目含泪,似乎赵锦堂的话,的确已令她感激涕零。
“哎!什么卑贱不卑贱的?我这位李兄弟说的好,世间之人,本应众生平等,不该有什么三六九等、高低尊卑之分。所以,你大可不必妄自菲薄。”
柳如烟听到这话,怔怔地望着赵锦堂好久,双目中水盈盈的泪花凝成了两串晶莹的珠子,顺着她那吹弹可破的细腻肌肤流了下来。
“平等”二字,怕是只有神仙般的人物,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吧?
一个三教九流中最下等的伶人,哪里有资格企盼“平等”?自成为伶人的那一天起,就注定成为某些人的玩物、傀儡、工具,能稍微体面一点地活着,就已付出了常人想像不到的巨大代价!
赵锦堂走到柳如烟面前,伸手拭去她的泪珠,温柔地说:“在我面前,你可以开开心心的做自己,不必拘泥礼数、不必谨小慎微,你越是自在放松,我就越是欢喜。”
柳如烟终于破涕为笑,像燕子一般扑进了赵锦堂的怀里。
成名之后,日日迎来送往,各种各样的客人,她早已见得多了!
各式各样的花言巧语,她也早已听得耳朵上都起了茧子!
可是赵锦堂的“平等”言论,却让她觉得惊世骇俗、宛如天籁!
他对自己有几分真情,一点都不重要。风月女子指望客人能有真心,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但今日,他那特立独行的论调、温柔谦和的风度,却已足以让她为之倾倒。
晚宴时分,李飞阳和夏无念更是大开眼界。
这如意神仙居的晚宴,无论是排场,还是数量、规格、精致度,都比春江花月夜的午宴高出好几个档次。
三十六道热菜、三十六道凉菜、三十六道甜点、三十六种酒水,光是上菜,就上了一个时辰。
看着那摆在面前的满满当当的美味佳肴,李飞阳傻眼了:“这种待遇,难道真把赵锦堂当皇帝伺候了?就算是皇帝,那也不能上这么多菜吧?这也太浪费了!”
赵锦堂举起筷子,兴致勃勃地吃了几口,之后忽然放下筷子,神情若有所思。
王仁义问道:“公子,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赵锦堂摇了摇头,叹息道:“我忽然想起李兄弟所说的,乌衣巷大批难民,旧石巷花子成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没胃口了!先生,不如你将这些饭菜打打包,给他们送去吧!然后,如能妥善安顿,便安顿一下,不必时时跟着我……至于我的安危,有李兄弟和夏姑娘在,我很安心,你无须牵挂!”
“公子心怀百姓,王某这就去办!”王仁义立刻请侍从拿来食盒,将菜肴装入食盒,雇了马车,出门去了。
王仁义一出门,赵锦堂一反往日的斯文儒雅,激动得像个小孩子一般,大叫一声:“我终于自由啦!”然后连蹦了好几个高,接着搂住柳如烟转了好几个圈圈,直到头晕目眩站立不稳方才跌坐在地上哈哈大笑。
李飞阳和夏无念怔怔地瞧着他的举动,只觉得不可思议!
一没人管就能开心成这样,这人平时是被管教的有多严苛?
赵锦堂笑够了,从地上爬起来,拉着柳如烟,对李飞阳和夏无念说:“走,我们快离开这里!”
李飞阳诧异地问:“离开这里?为什么?难道我们不等王叔回来吗?”
赵锦堂白了他一眼,说:“不离开,留在这里等着别人来暗杀我么?至于王先生,我好不容易才有机会甩开他,能获得那么一小会儿自由,干嘛还要等他?再说了,他本事大的很,你们放心,他总能找得到我的!”
“可你不是说过,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吗?”夏无念也疑惑不解。
“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是最危险的地方,何况先生也说过,这地方不能住!所以我得赶紧走!”赵锦堂说完,又问柳如烟:“不如我们就去你私墅住几天吧?我相信你那里无人知晓,一定会非常的安全!”
柳如烟的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绽开笑颜,轻轻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