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的斗争将近尾声,训练有素的侍卫包围了手无寸铁的人群,这场力量悬殊的对抗不出所料地以军方的大获全胜落下帷幕。
“把这些刁民给我通通押回天牢!”城门都尉一声令下,押解着叛逃的罪犯开始率兵回府。
突然,周围狂风大作,犹如百鬼哭嚎,发出阵阵凄厉的嘶鸣!风把周围的雪花吹得四处飞舞,使人心底阵阵发寒。人们看到,在雪花纷飞的天地间出现了一男一女,还有一个身披白色披风的老妪,三人站在街道中央,正好挡住了兵队的去路。
在那些被押解的人群中,一名瘦弱的青年满脸吃惊地看着前方的三人,他似乎认得他们。
“什么人,胆敢阻碍护城侍卫秉公办事?!”走在最前列的士兵拔出配刀,指向前方的三人,“再不让开,十个脑袋都不够你们掉!”
见对方不为所动,都尉命令道:“来人把这三个刁民一同拿下!”
士兵们正要拔刀,一阵更为凛冽的寒风迎面袭来,腰间的配刀开始发出“咯咯”的震动声。
月宇站在最前边,星晨则在其身后扶着那位虚弱的老人,大风“呼呼”地吹刮着他们的衣裳,星晨赠送的那件精美的斗篷在风中哗哗作响。
他缓缓伸出左手,手臂往回一挥,士兵身上的配刀、长矛像被无形的磁铁纷纷吸上半空。随着手势的划动,那些武器像鸟群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士兵的方向飞去!
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刀剑长矛已然飞到跟前,它们闪着刺目的寒光精准地从人群的缝隙一掠而过,如同阵阵金属狂风,直往身后而去。
后方立即传来一阵连续的撞击声,所有士兵如泥塑木雕呆立在原处,甚至没有人敢回头看一眼。结果还是这些难民首先确认了身后所发生的事。
“城门……城门打开了!”有人指着身后的城门兴奋地喊了起来。
与其说“打开”,倒不如用“消失”来形容更为恰当。就在刚才,大门已被一道道闪电般袭来的兵器硬生生砸碎,西城门口现下是“有口”而“无门”。
难民们枯槁的躯体如久旱逢甘霖般焕发出惊人的爆发力,他们很快挣脱了士兵的束缚,纷纷向出门之外逃脱。不知为何,护城侍卫们依旧纹丝不动,任凭身旁的群人四散而逃,寒风中一个个大汗淋漓、呆若木鸡,等人群散后才“砰”地软在地上。
星晨搀扶着老人和月宇一同走出城外,没想到刚一出城门,一名等候在外的青年男人“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他们的跟前。老人则无言地看了一下眼青年,表情复杂。
男子突然往地上磕起头来,哭喊道:“娘亲,孩儿不孝……”
原来这老妪并非孤寡老人,眼前的这名男子便是她的亲生儿子。
早晨,天才蒙蒙亮的时候,难民部队的逃离计划开始实施。但男子却发现自己的母亲躺在帐篷里已经奄奄一息,他喊了好几声“娘亲”,后者仍没有一丝反应。
而眼下又是离开京城的绝佳时机,也可能是唯一机会,自己孤身一人如何能带上这么一位昏迷不醒的老人顺利离京?于是,他决定狠心将其抛下,自己独自跟着难民部队逃离这里。
但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刚刚转身离去的那一刻,老人紧闭的双眼留下了两行浑浊的泪水。
连日来的风餐露宿和饥寒交迫加之各种疾病的折磨,使她这副年迈的身骨早已不堪重负,她知道自己活着只是累赘,自己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想离开这戒备森严的京城谈何容易!与其拉着儿子一同饿死街头,倒不如自己心甘情愿留下来听天由命,让儿子安心离开,去获取更大的生存机会。
然不曾想造化弄人,母子间却以这种方式再次在城门相遇。母亲看着儿子也是老泪纵横,但这是她自愿的,她不怨恨儿子,毕竟是个半只脚已跨入棺材的垂死之躯,不过是早一天和晚一天的区别,她唯一的希望是家族这根独苗不要断送在自己的手里。
老人让儿子给星晨和月宇磕头谢恩。看着眼前的二位恩人,男子感激涕零,“扑通”一声跪下,“咚咚咚”地向他们磕起头来。随后母子两人相互搀扶着跟上了逃难部队,往西方而去。
街道上空无一人,迎面吹来的风带着刺骨的寒冷如刀子般划着脸颊,刚刚明亮了些许的天空又变得阴沉下来。男孩努力地向前挺进,看着荒凉的四周,感觉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哥哥……”他嘴唇颤抖着,但哥哥早已离他而去,他在这偌大的京城迷宫中迷失了方向,恐惧袭来,泪水又不争气地涌出。
突然,他的眉心之间亮起了一点微弱的银光,刚才那个像娘亲一样温柔的女人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去找他们。”
这时,脑海里出现了一缕白光,那光芒向前游走,所过之处出现了一条清晰的路,男孩顿时明白自己要走的方向,开始沿着意识中的路线行走,但是那光芒游走的速度加快了,像是在催促着他,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男孩也跟着越走越快,最后拼命地奔跑起来。
“不知此番作为究竟是对还是错。”月宇看着远去的人群的背影感慨道。
星晨站到月宇的身旁,一起眺望西方荒凉的大地,突然发觉眼前的大道变得无比遥远、崎岖。她和月宇的担忧是相同的,早已山穷水尽的难民会有几个能顺利回到故土,即使能坚持到最后,他们所回去的地方还是原来的“故土”吗?他们是否会像天朝官员们所说的那样,这只是满月国设置的陷阱,这些人最终是否会被对方无情屠杀?
即使她和月宇的出发点是为难民着想,但现实究竟导向何方无人能预料,如果是截然相反的结果,那么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将变成毁灭,而非拯救。
“既然有那么多不确定因素,何不亲自把它们一一确定下来?”星晨转头看向月宇。
月宇也看向星晨:“你的意思是……送佛送到西?”
星晨点点头:“我们多花点时间无所谓,风城距离这里路途遥远,而且还得绕过西京走崎岖的山路,途中难免遇到各种艰难险阻,凭他们现在的境况很难顺利到达目的地。”
月宇略加思索,说道:“你说的在理,但我们需要制定一个周全的计划。”
“现在难民们迫切需要解决的是粮食问题,可以从我们车上调动,虽然无法完全满足需求,但聊胜于无。”
月宇想了想方案:“这样的话首先得筹备足够的粮食,你和月天、牛叔他们一同护送队伍,粮食的问题我来解决。然后我会伪装成难民进入沦陷地,从内部打探虚实。”
“那万一……”星晨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忧虑,但看到月宇疑惑的眼神,她又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满月国国力强盛,刚攻下的领地把守定会十分森严。”
“放心,即使不幸遭遇劲敌,不跟她硬拼便是。”说着,月宇立即去通知月天,让其将魔法车开往这里,又嘱咐星晨,“有月天护你周全,我也可放心些,若真遇到难以化解的危机,记住,不要顾及旁人,自保优先。”
说完,他化作一只雪鸮飞向了天空。
“你也是,一定要多加小心!”星晨朝天空喊道。
其实,星晨心中还有一个更大的疑虑,她知道月宇在决定只身潜入满月国内部时一定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两人只是心照不宣:
如果满月国所发布的通告被确认为敌人所设置的陷阱,那么已经无路可退的难民们将面临退无可退的绝境。
若真到那一刻,星晨也不知该如何破局,但她还是相信那句“车到山前必有路”,不管即将面临何等绝境,总胜于留在京城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