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体力稍稍恢复,傅炎铮挣扎着起身,只见天色已晚,火轮低坠玉镜将悬,沿途并无歇脚用饭之处。傅炎铮只得咬咬牙,继续向着兵营前行。只因休息了片刻,身上燥热消退。原本衣衫被汗打湿,此刻冷风一吹,冰凉寒冷。傅炎铮只恐冻坏了,加紧往营中赶,路上不敢再歇。
张云旌等在兵营前,直等到深夜才见一个身形在夜色中,弓着身子,一步一步艰难得向兵营行来。
傅炎铮行到张云旌跟前,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张云旌帮他解开铁链,傅炎铮只觉得身上一轻,仿佛呼吸血脉都跟着通畅了许多。张云旌早命人在营帐中备下茶水热汤,傅炎铮喝了两杯热茶解渴,又在热汤中沐浴了一番。好在他数月勤练,武功虽不能恢复但身体已较受伤之前也没差许多。沐浴完毕,体力已渐渐恢复,只觉得缷去铁杵,身体轻盈,行走如风。
第二日一早,大军生活造饭,用完饭后,张云旌一声令下,五千人马挟辎重粮草开拔。张云旌又将铁杵给傅炎铮缚上,并不许他骑马,只将他编在步兵队伍中。步兵前方是一千骑兵,张云旌范起二人白马白甲走在队伍最前方,两名旗手分别在张云旌两侧,各将一白毛大纛擎得笔直。左侧旗帜用金线绣着晋字,右策旗帜用黑线绣了张字,旗帜招展,征尘滚滚。
沙鲁赶来拉住傅炎铮叮嘱道:“傅兄弟,这打仗可不比你我的比武,战场上真刀真枪碰到了便伤,戳到了便死,再好的功夫对着千百人马也没用。你可要留意,千万跟紧了队伍,别一个人向前冲。”沙鲁叮嘱完毕,傅炎铮冲他摆摆手叫他回去。
大军行不多远,忽听得身后鼓声骤起,紧跟着琴声传来。琴声铿锵顿挫,曲意激昂振奋,演奏的正是《兰陵王入阵曲》,傅炎铮回头望去只见李存勖披散长发面戴兽形面具正随琴声起舞。
大军第一日行了七十里,傅炎铮背着铁杵掉队二十余里。大军安好营寨,至深夜后傅炎铮才背着铁杵赶上。张云旌又如昨夜一般,命人提前准备好热饭热茶并沐浴的热汤。傅炎铮用完茶饭沐浴休息一夜。
第二日大军又行七十里,傅炎铮又掉队二十里。第三日,只掉队十余里,第四日只掉队不足十里。到得第五日便能跟随队伍同行。渐渐的傅炎铮习惯了铁杵的重量,但想要挥舞这百十斤铁杵却是办不到,张云旌便将一只花枪与了他。张云旌虽未教授他枪法,但他所学八荒棍本就结合了枪法棍法,他原本武学根基深厚,又融合了剑法中的戳刺之法,很快就自行领悟出了枪的用法。
大军行至第八日,已临近绛州,有探马来报。梁军为防止晋军驰援河东,前几日已派出一支人马来攻打绛州,以切断晋军与河东的联络。绛州城守军不足已被攻克。张云旌虽已料到河东难以支撑,但听到此消息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绛州乃河东门户,是进入河东的必经之路。梁军有数万大军,攻打绛州的虽只一支,却也不下万人。张云旌这五千人马若是防守尚可与对方一战,可要攻入这兵马充足的绛州城,无异于以卵击石。对方只要固守城池,张云旌久攻不下,损兵折将不说,河东必然被破。
张云旌离城五十里安营,召集副将亲信士兵商议道:“如今梁军占据绛州,固守不出,我们摸不清敌人虚实,贸然进攻只怕有失。我欲派两名身手矫健的士兵,趁夜潜入城中,刺探敌方虚实。”
傅炎铮想起自己曾潜入金甲的房间被金甲误当成张云旌派出的探子。自觉得潜入刺探也不算难事,便说道:“我前几年曾经在绛州停留,对绛州街道府衙十分熟悉。若论身手,这士兵中也没有几人是我的对手,我愿意去试试。”
张云旌点点头,问道:“有谁愿意跟铮儿一同去的。”
旁边范起道:“将军,范起愿往。”
张云旌道:“好,你二人等下便乔装打扮成商贩模样,各带一枚号炮,傍晚进城。我另带百人埋伏城外接应,若遇紧急情况点燃号炮,我们佯装攻城,吸引敌军注意。你们趁乱出逃。”
商议既定,傅炎铮和范起二人换上粗布衣裳,用毛巾裹了头,傅炎铮又寻了一块膏药,贴住额头伤疤。乔装已毕,两人推了一辆手推车,车上装了花生核桃干果,朝着绛州城迤逦而行。
行十几里路上遇见两人推着一辆空车,也向绛州城行去。傅炎铮向着二人打个稽首问道:“敢问两位大哥可是去往绛州,这绛州城近来如何?”
其中一人见傅炎铮言语客气,便回答道:“两位是外地来的吧。我劝二位还是回去吧,这绛州城如今外人可进不去。”
傅炎铮从车上取出一些花生塞给二人,说道:“我二人住在绛州城五十里外,自家地里种了些核桃花生,想运进城中贩卖。二位大哥何不坐下来歇歇,吃点儿花生,我这里还有一些酒水,我们边喝边聊,你们与我讲讲这绛州城的情况。”
那二人停住接过傅炎铮手中的花生,其中一人说道:“你有所不知,此前这绛州城一直是河东节度使的辖地。前几日梁军忽然来攻,梁军人马众多,不一日便攻入城中。梁军入城之后,为防敌军奸细混入城中,凡须进出城门的商贩皆要去衙门领取凭证,这凭证一日一换,昨日的凭证今日便无效了。若无凭证想要进城,立时便会被当作奸细抓住拷问。二位没有凭证只怕是进不得城去。”
傅炎铮又说道:“这凭证不知是什么模样。”
那人从怀中取出一张凭条与傅炎铮观看,只见那凭条是用特制的纸张上写了日期和出城事由盖了衙门大印,签了商贩姓名,一时间怕是难以伪造。
范起将傅炎铮拉到一旁说道:“我们没这凭证,进不得城,这可如何是好?”
傅炎铮说道:“这个好办。”说完径直走到那二人身旁,左一拳右一脚将二人打翻在地。伸手掏出二人怀中凭证。
范起在一旁说道:“傅兄弟,这样怕是不太好吧。傅兄弟,不可伤他二人性命。”
傅炎铮心中暗骂范起迂腐,从车上取出绳索将那二人拖进路边树林中缚在了树上,地上捡了两块圆形石头塞入二人口中,石头大小正好卡住口腔,叫二人无法吐出。怀中揣了二人的凭证,继续向绛州行去。
傍晚时分二人到得城门口,果见几个守城士兵,一一查看凭证。傅炎铮和范起取出凭证递给那守城士兵,士兵查验之后,又查看二人车上货物,没有发现问题,放二人进了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