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兴被罗疏影抱了个满怀,不觉心中一荡,正在享受片刻温柔,却被那尖叫声吓了一跳,这显然是个孩子的惨叫声,赶忙放下罗疏影前来查看。
果然见那个黑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这是一个八九岁的孩童,破破烂烂的衣服上沾满泥土,紧闭双眼,乌黢麻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问题,傅兴上前把手放在孩子的鼻子上试了一下,笑道:“这孩子暂时死不了,他这是在装死,这孩子突然出现,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罗疏影拍着小胸脯道:“小侯爷,这孩子没事吧!我们是不是把他送郎中去看看,免得生出意外?”傅兴正在沉吟间,黑暗中又出现一个孩子,那孩子不顾一切冲过来,抱着地上这个孩子大哭不止,”弟弟呀!你这是怎么了让人打成这样,你醒醒呀!跟哥哥说句话,我的可怜弟弟。”
这孩子哭声很大,也很悲痛,但是傅兴总感觉这孩子哪里不对劲,因此傅兴拉着罗疏影没有上前询问,这孩子哭了两声,见没人搭理,便放下弟弟,转身一下子抱住傅兴的大腿大哭求道:“公子爷,请您绕了我弟弟吧!我弟弟他是饿坏了想求你们给点铜钱,没想到冲撞了公子小姐,我给你们叩头赔罪了,”说着咣咣磕了几个响头。
傅兴和罗疏影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傅兴摸摸自己的脑袋,总觉得这事有点古怪,他不动声色看着这孩子表演,这孩子磕完头站起身来道:“公子大小姐,没事了,我这就去喊人抬我弟去找郎中,”说着转身走了,速度快的令人咋舌。
两个家丁并没有出手拦截,任孩子离去,傅兴甚觉奇怪,黑暗中这孩子怎么一眼就能认出罗疏影是个女孩子?而且直奔罗疏影下手。
几个人正在错愕之间,去见躺在地上那个孩子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就跑,傅兴反应极快,见势不妙上前一步把那孩子薅住衣领提溜过来,然后抓住不放,心里止不住暗暗发笑,差点着了道,“小子,这不就是后世的碰瓷吗,没想到在这遇到了,嘿嘿嘿!好玩!”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模自己腰间钱袋早已不翼而飞,这才知道上了这两孩子的当,幸亏见机的早没让这一个孩子跑掉,否则茫茫人海去那里寻找这两孩子。
不过这两孩子确实是高手,虽然被牵扯了一些精力,但能让自己毫无察觉拿走身上的钱袋绝不简单,而且两孩子都不超十岁,这就太惊艳了。
有了这个孩子在手傅兴心中异常坦然,他相信自己的钱袋会回来的,傅兴牵着小孩子的手进了烟翠楼,老鸨子见有客人便迎了上来,不过见到那个孩子却愣了一下,然后笑道:“呦!小黑鼠,今日可是失了手,小黄鼠怎么没见?”
傅兴笑道:“你们认识,看来这孩子名声不小哇!你说的那个小黄鼠拿着我的钱袋跑了。”
“小公子,我和这两个孩子,没什么关系,这两孩子是孤儿,因受不了孤儿院的虐待跑了出来,常在我们这一带讨生活,因此识得。”
听了老鸨子的话傅兴心中了然,他不动声色领人坐了下来,告诉老鸨子有什么好吃的尽管上来。
小黄鼠偷钱到手心中大乐,打开钱袋却让他大吃一惊,除了几十两金银还有他从未见过的金银,那就是像铜钱一样的金银,只不过没有方孔而已。
他知道这几人绝不简单,这下他感到非常的害怕,知道惹了大祸,在汇合处并没有等来兄弟小黑鼠,他知道坏了,急忙原路往回赶,却看见小黑鼠被那个小公子领进烟翠楼,没办法为了兄弟这个钱袋必须还回去。
菜上来了,酒上来了,那个跑了的小黄鼠也上来了,他小心翼翼把钱袋递给傅兴,畏惧地站在了一边,傅兴并没有责骂他们,而是招来老鸨子抛给她十两银子,“给两孩子洗干净换身衣服过来吃饭。”
半个时辰后两个孩子干干净净走过来坐下,傅兴端起酒杯指着一桌子菜饭道:“知道你们饿了,本公子请客,放心大胆的吃,不用客气。”
两个孩子哪里还客气,桌上菜肴馋的直流口水,也顾不得什么脸面,几天没吃过饱饭,现在满桌子佳肴那还忍得住,说不得狼吞虎咽起来。
看着孩子的吃相,鸨母等人忍不住偷笑,但是傅兴看在眼里却是心酸得很,孤儿的艰苦他是知道的,别说现在,就算是后世不缺吃不缺穿,但是孤儿还是孤独,没有爹娘几乎没有幸福可言。
“鸨母,今天有什么好节目,若没有我等可就走了。”
“小公子您今天可算碰巧了,我院今天有三大曲班来献唱,其中昆山腔那可是难得一见,三大剧社中的小娘子都是才艺双绝的角色,等会哦!您就等着一饱眼福吧!”
其实明初个大小剧社都在民间卖艺,靠客人多取胜,但是三大有名戏班却走高端路线,那就是在青楼献艺,因凡是来青楼者无不是腰缠万贯的豪客,打赏必不少,也省去了鞍马劳顿之苦。
果然没等多久,戏班登场,傅兴没有料到的是,第一个登场显然是个以舞蹈为主的曲剧,更令人乍舌的是这几位女孩打扮怎么这么熟悉,简直和后世的舞蹈差不多,甚至更胜一筹。
罗疏影常年受罗贯中熏陶自然都懂,她悄悄附耳道:“小侯爷这是(霓裳舞)我伯父说,其实(霓裳羽衣舞)早已失传,这些都是后人所编,每个剧班所舞都不一样,但是最出名还这个秋月娘领衔的秋月班最好。”
果然乐声一起,秋月娘一袭红纱蚕衣裙,领十个仙女般的美女翩翩起舞,随着音乐时聚时散,摆腿折腰,身体柔软的像面条一样随意扭曲,让看客尖叫不已。
舞毕,银钱,首饰,铜钱雨点般往台上扔,傅兴也送上了一锭金子,喜得秋月娘亲自下来给傅兴等人敬酒。
罗疏影又亲昵的附耳道:“这个秋月娘已年过二十了,你给多少金子都没用,就算她想做你的丫鬟都不成了,嘻嘻嘻!”
傅兴气道:“你别瞎说,我那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单纯喜欢她的舞蹈,你就别添乱了。”
接着是另一个剧社女孩登场,看装扮好像后世的青衣,这时罗疏影悄悄掐了一下傅兴道:“这是旦本戏,女主角叫女旦本,其他角色,还有,净末丑等,不知女主角唱的那一折。”
傅兴异常诧异,这时的角色就已经相当齐全了,难怪后世传承延绵不绝,原来根子在这。
乐起,女旦唱:“这青湛湛碧悠悠天也知人意,早是秋风飒飒,可更暮雨凄凄。
分明是风雨催人辞故国,行一步一叹息。两行愁泪脸边垂;一点雨间一行恓惶泪,一阵风对一声长吁气。这一对绣鞋儿分不得帮和底,稠紧紧粘软软带着淤泥......”
女旦唱腔婉转柔美,身段行云流水,一声一泪痕,震荡人心。罗疏影感动的趴在傅兴的肩膀上抽泣不已。傅兴拿出手帕替罗疏影擦泪,这一幕看在老鸨眼里一个劲撇嘴,“你们两个卿卿我我还到我这来干嘛,一个女孩子来这里干什么?哭哭啼啼影响客人情绪,人家这些豪客可是来找乐子的,哼哼!”
为了罗疏影的感动,傅兴又送出一锭金子,女角又过来敬酒,这次罗疏影没有出言相讥,而是两人依偎的更加紧密。
接下来又是一个旦角上场,这个女孩子眀眉皓齿,面白如玉,细柳蛮腰,步步生莲,装扮则是小家碧玉,女旦面露凄婉,真的是我见犹怜。
因傅兴确实对元曲了解不多,只能是鸭子听雷,他只听懂女旦一段激愤唱词,剧中有登徒子骚扰与她,对着调戏自己的男人满腔愤恨唱道:
“你瞅我一瞅,黥了你那额颅;扯我一扯,削了你那手足;你汤我一汤,拷了你那腰截骨;掐我一掐,我着你三千里外该流递;搂我一搂,我着你十字阶头便上木驴。哎!吃万剐的遭刑律!我又不曾掀了你家坟墓,我又不曾杀了你家眷属。"排比的句式,如串串响雷,使女主梅英愤激的感情得到充分宣泄。
见傅兴茫然不甚理解剧情,罗疏影介绍道:“《秋胡戏妻》的故事源自汉代刘向《列女传》,元人石君宝在这一基础上,对这个故事作了进一步加工修改,成功地塑造女主罗梅英坚贞不屈的良家妇女形象 。
女主罗梅英一是反抗李大户的逼婚。二是梅英与丈夫秋胡新婚只三日,秋胡就被勾去当兵,一去十年,富户李大户欲图娶她为妻。在富贵与贫穷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面前,梅英表现得十分刚烈,她打走了李大户,表现出坚贞不屈、视富贵如粪土的品德。
秋胡做了高官,衣锦还乡,在桑园巧遇梅英。由于两人分别时间太久,彼此已不认得。秋胡见梅英长得标致,竟无耻地加以调戏,并以黄金为诱饵。这自然遭到梅英的严词拒绝。尤为难能可贵的是,当梅英弄清真相后,尽管秋胡是她日思夜想了十年的丈夫,尽管秋胡此时做了高官,并给她带来了金冠霞帔,她也决不原谅秋胡的丑行,向他索要休书,誓与他一刀两断。”
“小侯爷,刚才的唱词你也听了,那就是梅英骂他丈夫的情景。这个女旦名柳思,他与爹爹共创柳思剧社,她也是柳思剧社台柱子。”
傅兴简直对罗疏影佩服的要命,不愧文坛大佬的侄女,对元曲杂居了如指掌。就在两人窃窃私语时,台上风云突变,女旦唱罢,突然痛哭流涕,悲痛欲绝,继而昏倒在台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在场人员变得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