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你跟我回去吗？”林啸玉问身边哭丧着脸的云楚良。
“回。我要死了，还守着它干吗？”
云楚良上了马。林啸玉将柳絮和沈青姑放到马背上，自己也上去了。何九和汤八骑着一匹马跟在两人后边。
林啸玉和云楚良并排骑着马，却并不说话。马到了东城门，两人还没互相看一眼。路上的人都站在一边盯着他俩。
“这两人怪怪的。”有的人胆大，便说了一句。
两边的人大多都不开口，只是看着他俩骑着马走过。
两人刚进城门，就看到了人们站在两边盯着他俩，好似在欢迎他们。可人群里并没有欢声笑语，这让骑着马过街的林啸玉十分不自在。
她期盼着赶快转到穿衣巷里，赶紧下了马，钻进云府里。可事与愿违，在她的感觉里，街道变长了，马儿越走越慢。
她轻拍了一下马背，马“哒哒哒”跑了起来，却仍旧像个暮年的老人一样。
“你倒是说几句话！这么多人看着我们，我十分不好受。”林啸玉停了马，等云楚良赶了上来说。
“我更不好受，这些目光算什么。我担心有人向寿王告发我。你就不为我想想，我会被处死的。”
“哪有那么严重？你来之前多少人试过了。”
“那是混乱的时候。现在统帅府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呢，只等我犯错。”
“那你为何要张贴榜文保护我？在这里谁不知道我杀了神钺国很多人，罪恶滔天。”
“我也知道啊。我来之前，寿王只说神钺的事，根本没向我提起你。那我自然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来做，即便有人将此事禀告给寿王，寿王也不会惩治我。”
“你是涉世未深，还是故意蒙骗我，奚寿要是有那么好，他就不会因为一个梦毁了一座城。”
“我查清楚了再和你说，寿王怎样我无法说，人得有敬畏之心。”
“幼稚。”
马已过了松隐桥，临近柴门街。从西边来了一辆马车，车上下来了一个人。
“云大人和林姑娘，你们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左斯嬉皮笑脸地站在马头前行了个大礼。
“左斯，你乱说什么！”
林啸玉腾空而起，跳到左斯面前打了他一巴掌，又回到了马背上。左斯没有躲开，动都没有动。
“打得好，林姑娘。是我油嘴滑舌，我错了。”
“说了就说了，也收不回了。你拦住我是有什么事？”云楚良毫不在意。
“统帅有请云大人，林姑娘亦可同去。”
“我不去。刘照君中了埋伏，受了伤，去了能有什么好事！”
“统领已经回府养伤去了，这是统帅特意让我来请两位。”
“对了，我正好有事要解决。那去就去吧。”
“你有什么事？”
“到了再告诉你。”
“那就请吧。”
左斯上了车等到林啸玉和云楚良骑马过去，才往西去。路过运记茶坊时，林啸玉看到了等她的容肥，也没有下马，继续往西去了。
统帅府门前摆着两个一尺多长的五彩缤纷的纸做的钺。林啸玉和云楚良一到，两个兵卒拿起纸钺肆意耍了起来。
夸张的动作引得林啸玉暗暗发笑。沈青姑和柳絮都笑出了声。
“这是很庄重的迎神钺仪式，不能笑。”
林啸玉笑着看了看云楚良，随手捂住了柳絮的嘴。柳絮又捂住了沈青姑的嘴。
“神钺又不在这里，迎什么神钺，明明是我们。”
“这仪式是古而有之，不是神钺在不在的事。”
“我倒是第一次见。关岫这个时候搞这个，是不想让我们进门吗？”
“不是。这是最高的待客之道，你孤陋寡闻了。”
“好。我无知总行了吧，还批评起我来了。”
“我哪是批评你，我是和你说清楚。”
“什么时候完，看这个不笑可很累。”
“快了，快了。”
两个兵卒拿着纸钺绕着林啸玉和云楚良转了一圈，便将它放到了门前的地上。不一会儿，一个兵卒把它点燃了。
“还要烧掉？”
“不但要烧掉它，火灭了之后，我们还要从灰儿上跨过去，驱邪去崇。”
“这就过分了。这是关岫故意弄来这个骂我呢。”
“怎么会！京师很多人家都这样迎接最尊贵的客人。”
“你不了解。我可不跨它。”
林啸玉下了马，将沈青姑和柳絮抱了下来。纸钺已经化为灰烬。
云楚良下了马，第一个跨过了灰烬。林啸玉看了看它，绕了过去。
“关统帅好意，你却多心。不跨，我们就进去了。”云楚良无奈地走进了门。
“你一个人都没杀过，说我多心。爹娘死的那天，我就明白了这肮脏的人世是怎么回事。”
林啸玉并没有把这话说出来，只是张了张嘴。关岫正站在正堂前迎接云楚良和林啸玉。
“一门迎神钺，二门迎客人。请。”
关岫装模作样弯着腰，伸出手臂，请云楚良和林啸玉进了正堂。正堂里并没有神钺，只是正门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神钺神威图》。
“新换了一幅画？”云楚良看了看图问。
“对，云大人好眼力。我让人画了寿王拿着神钺横扫千军的场景，再现当年仇王的无敌。”
“不错，寿王看了定会赏你。”
“这还得云大人在寿王面前帮我美言几句。”
“统帅做得好，我自然会保举你。”
“说够了没有！奚仇杀的人不就是天虎国人。奚寿也是一样。关岫你故意羞辱我。”林啸玉很生气，“云楚良你也配合他，一唱一和挺好玩，是吧？”
林啸玉抽出了刀，举刀就要砍关岫。
“不是，这怎么……我没有……我不是。我都没反应过来，一幅画你怎么就生气了？”云楚良拦着林啸玉，关岫躲在他的身后。
“我不能生气？把我请到这里，看杀我天虎国人的画，我能不生气？”
“是我考虑不周，我带你离开这里。把刀放回去吧！”云楚良一脸委屈，“关统帅，你明知道林姑娘是天虎国人……你！”
“云大人，我没想到林姑娘会因一幅画不高兴。我马上叫人把它取下来。”关岫绕到云楚良前边，又向林啸玉赔礼，“林姑娘，我真不是有意羞辱你。我是有求于云大人才这样做。”
关岫一招手，门口的两个人走了进来，把画取下、卷好，放进了画筒里。
林啸玉怒气冲冲地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吼：“苍星阴是不是被你关在地牢里？”
“这……林姑娘如何得知？他带去一二百人，只有他自己活着回来。我不得不惩治他。”
“那你有没有将刘照君关起来？他在山谷里中了埋伏，丢下自己的人先跑了。”
“何以见得？”
“我当时正在山谷里吃野味，他骑着马跑过我身边。很多人都看到了。”
“对，胆小鬼一个。”沈青姑说。
“懦夫！”柳絮罕见开口。
“我会查清楚，刘照君他要是真的这样，我必然严惩不贷！”
“苍星阴呢？”
“林姑娘，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不能因为你来说情就放了他。”关岫面露难色，看向云楚良，“云大人，你说是不是？”
“这个自然。不过，他被折磨了几天，也算坚强不屈。对于这样的人，寿王是会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的。”
“那好。云大人在此，林姑娘又开了金口，那我就先放他回府，等他伤好了再说。”关岫朝外边喊了一声，“来人，把苍大人送回府上，好生伺候着。”
林啸玉听到关岫的话，就知道他肯定会安排人守在苍府门外。不过，他能让苍星阴回去养伤，事情算是基本解决了。林啸玉便不再要求更多。
“多谢关统帅。”林啸玉施了礼，看向云楚良，“你走不走？不走我自己回去了。”
“统帅还有没有事？”
“没有，没有了。林姑娘玉一样的人，比什么事都重要。有事我会登门拜见。”
“既然这样，我们走吧。”云楚良一时兴起，突然抱起了沈青姑。
“快放开我，放开我！”沈青姑又是脚踢，又是拳打。
“青姑，你可碰不得。奚煜都不能碰她。”林啸玉赶忙将沈青姑抱了过来。
“我还真不知道，她和你一样倔强。”两人说话间已经出了门。
“你招惹我们，还说我们脾气大。柳絮是温文尔雅的姑娘，你可以背她。”
“不可。柳絮始龀之年，我已经不能背她了。”
“她才八岁，换牙的年龄而已。这也有礼节约束？”
“八岁不小了。”
“好、好、好。不背就不背，我们去骑马了。”
林啸玉抱着沈青姑，拉着柳絮走出了院门，骑上了马。云楚良、何九、汤八先后上了马。正要走时，苍星阴被抬了出来，抬到了一辆马车上。
“好好养伤，我尽力了。”林啸玉打了个招呼。
“林姑娘救我两次，我无以为报。容肥已经见过我了。”苍星阴看了看何九和汤八，欲言又止。
“我知道了。”林啸玉骑着马离开了统帅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