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羽刚要爆粗口,一看来人,立马换了副嘴脸。
没办法,求生欲就是这么强!
来人正是当事人之二的痴情种,东夜魔君。
湘羽对外面的传言一无所知,一看来人是他,立马坐规矩了,笑着问:“魔君正事忙完了吗?我们何时出发去东海?”
东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出来的话让人虎躯一震。
“本君觊觎你的花容月貌?还对你痴心一片?”
湘羽尴尬地说:“都是玩笑话,魔君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东夜魔君冷哼一声:“敢开本君的玩笑,谁借你的胆子?”
湘羽死猪不怕开水烫,言之凿凿地说:“说来魔君应当感谢我才是,她们以前都以为你是断袖,如今我重新帮你树立起了强抢民女的真男人形象,也算劳苦一件!”
东夜魔君不怒反笑:“你想本君怎么谢你?”
湘羽当然不敢讨谢,这么个喜怒无常的魔君,指不定赏她个灰飞烟灭!
湘羽拍着胸脯情真意切地说:“不用谢,好歹咱们也算生死之交,后面还得一起去找乾坤镜呢不是?能帮到魔君是我的荣幸!嘿嘿~”
东夜魔君本也不欲为难她,瞥了眼手中的书,而后丢到湘羽脚边说道:“明日一早出发!”便转身离开了。
湘羽见人已经走远,做了个鬼脸,而后继续看书。
书中写到魔君与凤王之间纠缠千年的故事,简直比戏台上唱的都精彩!
因两人都是六界中的翘楚,身材、相貌、修为都是一等一的好,那些爱恨过往着实吊足人的胃口!
湘羽一边看一边惊叹作者的想象力,乖乖,东夜魔君是断袖?!还是跟容玦上神!
不过她在九重天几百年,从未听闻过容玦上神跟魔君有什么纠葛。
这要是真的,那简直是……绝配啊!
湘羽想到之前在桃都山,东夜魔君提到凤王时候的神情,分明是因爱生恨的样子啊!
一个是纤尘不染,清冷如霜的凤王,一个是邪魅狷狂,喜怒无常的魔君……啧啧!
湘羽心想,那定然是魔君爱而不得,所以一直耿耿于怀!好比那水月公主,非要恋上断情绝爱的南华真人。这无欲无求的凤王却是个比南华真人更动摇不了的磐石啊!
想到这,心里不禁对魔君生出了一些同情来。
湘羽看两人的爱恨过往正看的津津有味,突然手中的书又被人抽走了!
湘羽正要发火,看到是一张笑意盈盈的脸,伸手不打笑脸人,火气又灭了下去。
“希图长老找我什么事?”对这么和蔼的老人家,该有的礼貌还是要的。
希图笑呵呵的说:“小姑娘,这里吃住还习惯吗?”
湘羽笑着说:“挺好的!”眼睛却盯着希图手上的书。
希图又问:“你和我们魔君是怎么认识的啊?”
湘羽一五一十地说:“一个多月前在鬼界认识的,当时魔君戴着面具自称是希图长老您,还伤了鬼王不少手下。”
希图一听,痛心疾首啊,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这六界之中,还有谁是他希图(东夜)没得罪过的?
其实,若算起来,魔君不戴面具高调的时候比戴面具冒充希图的时候要多。
希图实在听不得他们魔君的这些英勇事迹,于是岔开话题说:“小姑娘,你不是我们魔界的,也不是凡人,你是天界的?还是妖界的?”
湘羽知道魔界和天界不对付,当年天魔大战,魔界死了不少男儿,如今魔界仍有不少当年的遗孀,若是知道她是九重天的,哪怕只是只灵宠,估计都能立马把她炖了鸡汤!
想到这里,湘羽立马说:“其实我是只鸡妖!”
反正魔君总是口口声声叫她“弱鸡”,她周身仙泽已不大能瞧的出来,反正以后也不会再来了,先蒙混过去再说。
希图捋着花白的胡须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虽然弱了点,好歹是个活的,好过魔君一直被过往所困!”
湘羽听的稀里糊涂,问道:“您是说战霜?”
希图一听这个名字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问道:“你怎会知道战霜?魔君跟你说的?”
湘羽说:“是啊!此番去东海找乾坤镜,不就是为了寻战霜的下落吗?”
湘羽疑惑,这战霜在魔君和凤王的故事里又是个什么角色?书中并未提到啊,难道是某个路人甲?还是那个略?
可魔君寻了她千年,说明是个极紧要的人!
于是问希图:“这个战霜是魔君什么人?为何魔君一直找她?”
希图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而后摇了摇头,高深莫测的说:“不可问,不可说!”
而后拍了拍湘羽的肩膀:“小姑娘,魔君待你很特别,好好把握机会啊!”
湘羽心想:是挺特别的,特别的狠,动不动就要她的命!
而后不死心地又问:“那魔君和凤王之间又是什么瓜葛?”
希图看着湘羽期待的眼神好笑道:“你觉得呢?”
湘羽一脸姨母笑:“相爱相杀的……”
话没说完,希图一巴掌拍上她的后脑勺:“你这小姑娘,一天到晚脑子里想什么呢?”
而后瞥到手中书面上果然是“丹墨”二字,对湘羽说:“这个丹墨著的书是魔界禁 书,你还是少看为妙,都是胡说八道不能当真!”
这六界之中,若说仇敌最多的,东夜魔君排第一,那第二非竹妖丹墨莫属。
没有魔君东夜不敢揍的人,也没有竹妖丹墨不敢写的人(她自家妖王除外)。
魔君那是暴力美学,看谁不顺眼直截了当揍一顿完事,再不济,让那人灰飞烟灭,从此眼不见心不烦。
丹墨就文雅委婉得多,看的顺眼的,鸳鸯谱随手乱点,不管人家是否有纠葛,写得或香艳,或缱绻,死敌能写成情人,情人能写成兄妹,只叫你意想不到,大开眼界。看的不顺眼的,往丑了写,往死里写,怎么变态怎么写。她虽修为浅薄,却总能于笔端伤人于无形。
偏偏她的书广受追捧,各界屡禁不止,还时不时被搬上戏台。笔下那些爱恨情仇总有读者当了真,时时跑到当事人跟前求证,直叫人恨得牙痒,却拿她没办法!
因丹墨自己也知道树敌太多,躲在妖界就是不出来。
湘羽这一问着实问出了很多人的心声,只因那二人皆为翘楚中的翘楚,等闲人千年都不定能见得一面,就算有幸见上了,估计问出口之后便没命听到真相,毕竟魔君让人灰飞烟灭的本事太强悍。
希图说:“这书我还是帮你毁了,省的叫魔君瞧见!”
却不知东夜魔君先他已经摸过这书了。
湘羽赶忙阻拦:“希图长老,这书是我好友相赠不能毁!我收起来不看便是!”
希图闻言便作罢了,终于将书放到榻上,背手缓步出了门,一边喃喃道:“希望这一趟,能让他死心吧!”
魔界之北有寒阴山,其阴寒之气自地底而起,凛冽刺骨,人畜难近寸草不生,是历代魔君闭关之所,亦是魔界的禁地。
虽是魔界禁地,却并无兵将把守。因那寒气只于魔君修行有益,与别的魔族之人百害无一利,因此除了那些走火入魔神智错乱之人,正常人连绕道走都来不及。
山顶终年被魔雾笼罩,远远瞧着就像是顶着片吹不散的乌云,阴沉沉的不见日月。
湘羽躺在一棵罗婆树上晒太阳,盯着远处寒阴山的山顶发呆。
被搅了两回,书也不能看了,所幸出来透个气。
此时罗婆树挂满银色的叶子,被阳光一照亮的晃眼。虽说魔界有四季,可却并不像人间那般分明,此时说是冬季,却没有冬天该有的寒意,而且这明晃晃的太阳照在身上一点温度也没有,奇怪的很!
湘羽无聊地揪了一片树叶把玩着,却被树下一声呵斥吓了一跳。
“谁让你摘树叶了?”
树下站着一位魔族女子,杏目圆睁,满脸不悦。
湘羽赶忙跳下树,尴尬地说:“我不知道这树叶不能摘啊,抱歉!”
该女子乃是魔界右护法时夷。
魔界女子多骁勇善战,丝毫不输男子。
右护法时夷司练兵,左护法淮隐司外战,加上一个司内治的长老希图,魔君大人做了甩手掌柜,难怪整日清闲的很到处惹事树敌。
时夷一身戎装,像是刚从校场回来,她听闻魔君带回来一位女子,想来就是眼前这位了。
她上下打量着湘羽而后解释说:“这些罗婆树的叶子,是魔界遗孀的念想和希望。每一片叶子代表一个逝去的人,只要叶子在,那些往生轮回的人就能受到指引找到回家的路!”
一千年前的天魔大战,不止天界元气大伤,魔界亦是死伤无数,甚至连先魔君和先魔后都相继陨落。存活下来的人,不能总是沉浸在悲伤中,总得有点支撑着活下去的希望。
湘羽没有上过战场,亦未经历过生离死别,她在乎的人都是长生不老的神仙,所以她从未有过这些烦恼。
世间万物,没有什么是永生的。魔会死,神也会死。
话本里的故事,并不仅仅只是故事。
湘羽捏着那片树叶有点不知所措。
时夷轻叹了口气,拿过那片叶子,手指轻点重新将它挂回了树上,而后默默地转身走了。
徒留湘羽呆立在原地。
可是已经逝去的人,真的还会回来吗?
一念生,一念灭。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神佛常言放下,而妖魔常起于执念。
终年寂寥的寒阴山,只有魔君隔三岔五地披着一身寒气光顾。上了山顶过一处断崖,一个罩着结界、极隐蔽的洞穴里,藏着他的执念。
一步一霜痕,一梦一千年。
躺在寒阴石上的女子,除了面容苍白,没有呼吸外,远远瞧着就像睡着一般。
她面容姣好,神色清冷,一双似蹙非蹙的眉好似有抚不去的忧愁。虽是闭着眼,但可以想见明眸必是璀璨的。
只是她这一梦做的着实太久,教人等得快没了耐心,下次却还是心甘情愿地继续等着,万一明天就醒了呢?
东夜魔君不再是世人看到的那副玩世不恭,邪魅狷狂的模样。他缓缓坐到女子身旁,伸手怜爱地抚上她冰冷的脸颊,心头如千万只虫蚁在啃噬,这般滋味他尝了千年,却每次都能教他痛不欲生。
希图总是苦口婆心地劝他用魔气护体,何必白白受这等折磨,他却自虐一般,每次都用血肉之躯硬抗。
他不在乎世人如何说他,喜怒无常也好,残暴嗜杀也罢……因为世人里没有她!
魔君小心翼翼地轻轻唤道:“霜儿!”
等了许久,终究是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