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这样过了几天,顾青荷的身体也日渐好转,而紫凤凰的话也一直在她耳边回荡。
这天晚上,她又辗转难眠,于是穿上衣服,独自一人来到院中,忽然听到隐约有人在说话,她听出声音是白云心,知道是她带着丐帮的人来找徐忆君,这才救下了他们。
只听她说道:“你刚刚吃过药,又喝酒,这样身体什么时候才能好?”
顾青荷心想她多半说的是徐忆君,心中也担心起来,倚在墙边,小心地听着,却听不到徐忆君的声音。
只听白云心又道:“你别喝了,你就是喝死了,她心中也没有你。”
忽听徐忆君怒道:“给我!我的事不用你管。”
顾青荷心中一痛,暗想他纵使是已经解了暗影浮香之毒,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又暗自问道:“我心中真的没有他吗?那为何我的心这么痛?这究竟是为什么?”
顾青荷又想到她昏迷的这些日子,徐忆君日日陪伴着自己,他说的那些话自己迷迷糊糊也听到了一些,想到他对自己用情之深,顾青荷双眼朦胧。
可元修明的脸又在她脑中浮现,她的心“砰”地一跳。顾青荷发现每次见到他,想到他,总是心慌意乱,又苦又甜,可是她和徐忆君在一起却是坦然自在。
顾青荷又想:“元修明离了我,只会更好,他可以随时放下我,就像随时放下安阳郡主一般。”想到此处,她不禁苦笑了一下,“纵然知道如此, 他只要对我笑一笑,我便会情不自禁地想走近他。忆君哥哥却不一样,天大地大,他孑然一身,我怎可弃他于不顾。”想到此处,她的心又一紧,顿时堵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暗下决心:“紫凤凰说得对,我如此这般,只是让三人痛苦,今日不斩断情根,他日害的也是忆君哥哥。更何况溪云山庄的事才刚刚有眉目,我岂能在此儿女私情。只有永远离开他们,才是最好的。有白云心在他身旁,希望他能尽快忘了我。至于元修明……没有我,他也不用为难。”她如此想着,转身正要离去。
忽然听到白云心大喊:“忆君哥哥,忆君哥哥。”声音中充满了惊恐。
顾青荷大惊,转身便冲了出去,只见徐忆君倒在地上浑身颤抖,脸色煞白。
顾青荷险些有点站不稳,奔上前,喊道:“忆君哥哥,你怎么了?”
白云心却一把将她推了出去,顾青荷仰倒在地。
白云心哭道:“你走开,用不着你假仁假义。你即不喜欢他,又总是接受他的好,让他越陷越深。你明明答应过我,以后与他保持距离,却出尔反尔。你,你这个坏女人。”
顾青荷愣在那里,她本是日夜自责,如今听白云心这么一说,顿时脸色惨白,羞愧悔恨更是无以复加。
徐忆君喝道:“白云心,不许你这样说她。”他已慢慢坐起来,一把推开了白云心。
白云心哭道:“你!我好心被狗吃了。她这样对你,你还向着她。总有一天,你会被她害死的。”
徐忆君却笑道:“放心,她就是自己死也不会害死我的。”说着看着顾青荷,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可那紧皱一起的眉头却怎样也无法舒展开。
“忆君哥哥,你,你怎么瘦了这么多?”顾青荷发现徐忆君形容消瘦,头发蓬乱,哪有往日半分神采。顾青荷的心紧紧揪在一起,痛得透不过气来,
徐忆君笑道:“是吗?可能是我这段时间吃得少了。你放心,我多吃两顿肉就能补回来了。”
顾青荷看着倒在地上的酒壶,说道:“你总是喝酒?你以前不是不喝酒的吗?”
徐忆君道:“啊,是啊,你不介意吧?”他想站起来去拾酒壶,却一个踉跄又摔下去了。
顾青荷忙抢上前一步扶住了他,徐忆君看着她微微一笑,便在顾青荷的搀扶下坐了下来。
白云心道:“徐忆君,你醒醒吧,她心中只有那元修明。她醒来这么长时间,可有曾来看过你一眼?你的身体……”
“住嘴!”徐忆君喝道。
顾青荷道:“你的身体怎么了?”
徐忆君摇摇头,“没事,可能是喝酒喝得多了,我以后不喝便是。”
顾青荷知他定是有事瞒着自己,却又不告诉自己,怔怔地看着他,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徐忆君见她眉眼里满是担忧,眼睛又红红的,笑道:“你莫哭,我真的没事,你别听云心瞎说。”
顾青荷见他这样子,心中更痛,说道:“云心妹妹也是关心你,你,你要听她的话。”徐忆君神色黯然,微微一笑,点点头。
白云心却道:“谁是你的妹妹,我才没有你这样的姐姐,三心二意,见一个爱一个也就罢了,还都不放手,也就忆君哥哥傻乎乎的把你当个宝。”顾青荷脸一红,低下了头。
徐忆君瞪着白云心,说道:“我说过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如果再对她出言不逊,就请你离开这里。我已离开丐帮,承受不起白大小姐的盛情。”
白云心听罢气得浑身发抖。她身为丐帮帮主之女,从小到大,有谁这样对她呼喝过?只有这徐忆君。可她日夜守在他身旁,却还抵不过顾青荷一个眼神。
想到这里,她顿时泪流满面,哭道:“好,徐忆君,这是你说的。那你就去死吧,死在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手里。我,我今后再也不会看你一眼。”说罢,流着眼泪,掩面哭着转身跑开了。
顾青荷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已说了一万个对不起,再看看徐忆君形容憔悴,慢慢地在他身旁蹲下,心中有话却不知道说什么。
徐忆君见她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泪眼盈珠,却不说一句话,笑道:“我真的没事。你呢?你好些了没?”顾青荷点点头,伏在他的膝上,眼泪滚落下来。
徐忆君抚着她的秀发,说道:“我这几日有事,没去看你。你,你不会怪我吧?”顾青荷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为难,眼泪如雨般落下,她摇摇头,不敢看他。
徐忆君抬起顾青荷的头,看着她,说道:“你别这样。你放心,我,我会很快便忘了你。只是,你总要给我一些时间吧。是不是?”
如果是以前,顾青荷想她听到这句话必定是心中欣慰,可是今天她却不知为何感觉不到任何的开心,只是怔怔地望着他。
徐忆君笑道:“你总是这样看着我,莫非我的样子真的很难看?”顾青荷摇摇头。
徐忆君见她看着自己,想对自己说什么,却欲言又止,说道:“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青荷,你不必为了我开心说一些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我知道你心里关心我,我已知足。我也只要你开心就好,更何况我徐忆君岂是那种拿不起放不下之人。嗯?”
他见顾青荷只是望着他,泪流满面,又说道:“你相信我……啊!”他忽然脸色惨白,浑身又开始轻轻颤抖。
顾青荷大惊失色,抱着徐忆君哭道:“你怎么了?”
徐忆君推开她,艰难地笑道:“我,我没事。可能是,可能是酒喝多了。”
“不对,你,你的毒没解是不是?”徐忆君在山洞中毒发的模样,她怎么会忘?
“方才云心妹妹说你吃过药,吃什么药?忆君哥哥,你的毒是不是还没解?你告诉我。”
徐忆君笑道:“元修明找到那本毒经,记载的是马道长的制毒之方,鼠毒已解,你也看到了。如果我的毒没解,我又怎么会到现在都没事。你不要多想,我真的只是喝酒喝多了。”
顾青荷这才稍稍安心下来,说道:“那你以后不要再喝酒了好不好?”
徐忆君点点头,说道:“我答应你。”
“忆君哥哥,那你日后要多多保重。”
徐忆君胸口一紧,痛得差点叫出来,他皱起眉头,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我会保重的。你也是,如果他对你不好,你告诉我,我揍他。”
顾青荷微微一笑,说道:“白姑娘说得对,你在吃药,就少喝点酒。以后有她在你身边,我也放心。她能找到你,又带着人来救你,想必是费尽了千辛万苦。如今又在你身边尽心尽力照顾你。她才是那个实实在在对你好的人。”
“谁对我好,我心里清楚。”
顾青荷见他望着自己,眼神逐渐痴迷起来,心中一慌,连忙低下头,说道:“我扶你回去休息,好不好?”徐忆君点点头,便在她的搀扶下回房休息。
顾青荷静静地守在他的床边,直到他安然入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抬头一看,天已微明。
是夜,顾青荷收拾包袱来到紫凤凰房中。
紫凤凰见她身背包袱,有一丝惊讶,问道:“你这是何意?”
顾青荷道:“我决定离开这里。”
紫凤凰笑道:“妹妹,你是不是不清楚自己到底更爱谁?所以决定一走了之?”
顾青荷见她说得不堪,又隐隐道破自己的心事,脸一红,说道:“你不要胡说。”
紫凤凰见她满脸通红,又笑道:“要不要姐姐帮你?”
顾青荷不懂她是何意,抬头看着她。
“不如我帮你收了徐忆君的心,让他从此以后死心踏地地跟着我,你就不用负疚,就可以和元修明日日厮守了。”
顾青荷的脸顿时涨得紫红,怒道:“不许你碰他!”
紫凤凰咯咯一笑,“笑话。为何我不能碰他?你不是已经决定要走了吗?他又与你何干。”
顾青荷一时哑口无言,呐呐道:“紫堂主爱怎么样便怎么样,与我无关。但如果你敢做伤害他的事,我是不会与你善罢干休的。”
“徐忆君威武端方,武艺高强,还是个痴情种子,这种男人都快死绝了。姐姐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会舍得伤害他。”
顾青荷不知她是真心还是假意,说不出话来,愣了一会儿,说道:“我今天来不是与你说这件事的。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我要走了。”
紫凤凰道:“你要回生幽泉?”
顾青荷咬着唇,说道:“不,我不会再回去了。”
紫凤凰双目微眯,说道:“你是何意?”
“海泰年虽然没有杀徐忆君,却与当年溪云山庄之事脱不了干系,我怎可能供他驱使?”
紫凤凰脸上笼起一层寒霜,“那你要做什么?”
“我要离开生幽泉,他日再见之日,也许就是我报仇血恨之时。”
紫凤凰紧紧地盯着顾青荷,却未在她身上找到一丝料想中的波澜,良久才道:“你知道你说这话的后果是什么吗?”
“我知道,我要离开生幽泉不仅仅是因为海泰年,更是因为你们所做所为,我,我难以苟同。”
紫凤凰忽然仰天大笑,好一会儿,她才道:“好妹妹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不敢苟同?你知道这个世上什么最重要吗?”
顾青荷抬头看着她,紫凤凰说道:“那便是活着。连命都没有了,你苟不苟同,与谁又有何意义?”
顾青荷正色道:“你说得对。我明白。但我有我内心遵从的想法,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我意已决。”
“你即如此善心,为何当初不死在生幽泉,给别人一个机会?三十号。”
顾青荷听到这个称号浑身一震,转过头来,目中寒意逼人,嘴角却缓缓露出笑容,说道:“要他们死的人不是我,是你们。另外,我叫顾青荷!溪云山庄,顾青荷!”
紫凤凰看着她冷傲的笑容,忽然说道:“你知道吗?也许你和我们是同一种人,只是你还没发现而已。这就是为什么你喜欢元修明多过徐忆君。”
顾青荷皱眉道:“你是什么意思?”
“徐忆君一身正气,如日照光明,向阳而生,你在他身上看不到暗影。而有一种人,一生都是在黑暗中度过,与黑暗已融为一体,冷酷无情,元修明就是这种人,你也是这种人。”
“你胡说!”顾青荷喝道。
紫凤凰笑道:“我阅人无数,什么样的人都逃不过我的眼睛。顾青荷,你明白我说的是真的。”她又缓缓道,“在生幽泉,你杀人是最不犹豫,最不留情的!”
顾青荷脑中轰的一声,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紫凤凰眼神带着一丝笑意,那丝笑意充满了讽刺,顾青荷蓦地打了个冷颤。
她定了定神,说道:“紫凤凰,你不要再说了。无论如何,我意已决。我看在这几日的情份上,今天是来告诉你一声的。另外,你转告海泰年,我总是要来找他的。”说罢转身跨出门外。
紫凤凰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一个字一个字道:“顾青荷,你就不怕生幽泉的追魂令吗?”
顾青荷人已在门外,并不转身,微微侧过头,冷冷道:“那我就等着你们的追魂令。”
夜色中,她的脸一半浸在黑夜中,一半浮在微光下,身上的气息冷酷幽邃。
紫凤凰心头微震,双手探向腰间的鸳鸯钺,说道:“那我现在就杀了你。”
顾青荷知道自己以前不是紫凤凰的对手,更何况是现在大病初愈。
可自从有了赤蟒鞭后,她感觉自己不一样了,她已能与哈婆一较高下,现在她也想试试自己到底是不是紫凤凰的对手。
她的手慢慢探入腰间,眸子中忽地一抹红光闪过。
她转过身,盯着紫凤凰,缓缓道:“好,你为海泰年卖命,我迟早也是要杀了你的。可我不想在这里动手,明日午日,三朝村外,东十里,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