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和倩儿每日早早的便去药铺帮忙,至天黑方回。倩儿诊脉,流年帮忙抓药,楚雄将泡好的屠苏酒分与众人。
过年饮屠苏酒的风俗自早就有,药王孙思邈所著【千金要方】记载:饮屠苏,岁旦避疫气,不染瘟疫及伤寒。楚雄每年都会泡制屠苏酒赠予好友,亦赠贫苦人家。
流年在药铺帮忙这几日,终是明白广济堂的铺面为何会铺的如此之大!
楚家两代人皆医术高超为人爽快,乐善好施重义薄利。表面上看散出去的多,却因医术和口碑在外,赚的也不少。这的确不失为一种相当高明的经营之法!流年自心底佩服,广济堂历经两代,如今已发展成汴京城最大的药铺。
流年和倩儿足足忙了几日,看病的人方才散去,剩下的事情楚雄一人便应付的来。对于流年和倩儿的帮衬,楚雄自是感激。
次日便是冬至,是个大节。人们互送节礼,烧香祈福,穿新衣,逛集市,吃团圆饭,祭祖守岁。商铺放假三日,官员休沐七日。因军营离不开人,哥哥们不休务,也就是需要轮流值班。
晚间,流年守着火盆读书,杨夫人带着丫头过来。丫头将衣物首饰放在桌上,转身出去带上了门。
流年见杨夫人送来的是整套新衣新裙,一件暖黄色织锦缎面短袄和披帛,配着素白浅蓝相间的衣裙。另一件葱白色绫袄,配着青绿衣裙和披帛。还有一件锦白色斗篷,两双青缎棉靴上绣着各态兰花,针角细密栩栩如生。并搭了整套耳环和步摇珠花。
流年着实吃了一惊:“娘亲,这是?”
“冬至是要穿新衣的,你和倩儿两个平日里一个穿白一个穿蓝,也太素简些,女儿家该打扮还是要打扮!”
“可是这也太繁琐了?”
杨夫人不禁蹙眉:“怎会繁琐?你看九妹,女孩子家打扮起来多好看,听娘亲的话。”
“娘亲莫生气,八妹听娘亲的就是。”流年吐吐舌头,搂着杨夫人的肩膀撒娇,“娘亲,我以前是什么性子啊?”
杨夫人拍拍流年的手,掩不住满脸慈爱:“只要你平安,如此便好。何必往回想,要向前看。”
“娘亲真好!”流年从背后环住杨夫人,脸颊贴着她的头发撒娇,娘亲发上淡淡的茉莉清香甚是好闻。抬眼却瞧见她发间掩藏着的根根白发,若不是如此近距离看,当真看不出。
“娘亲,您怎么会有白发?”
杨夫人伸手抚了抚头发含笑道:“人老喽,自然是要生白发的。”
“娘亲可不老。”流年心中一酸,不由得抱得的更紧。杨八妹的一切,她都习惯成自然,越发不舍。
冬至,阳光甚好,流年穿了那件葱白色衣裙。平日里她都是随意将头发绾在后脑,今日特意梳了朝云进香髻,将一半长发绾在头顶,中间戴着珠花,左右插了两只步摇,剩下的头发散在耳后,绑一根丝带轻垂而下。戴一对白玉珠线长耳环,将流年修长的脖子衬得极美。
流年如此打扮竟与平日判若两人,当真人靠衣装马靠鞍。只是这发髻略有些沉,流年不敢低头不敢弯腰,每走一步都感觉到步摇上的垂珠摇摇欲坠,丝毫不敢疾步行走。以流年的性子,确实有些束缚。
她梳洗完毕去餐厅吃早饭,转过回廊正巧撞见延儿。延儿见她如此打扮眼前一亮,嘴角嗫嚅几下,还是一句未说出口。他心中抽痛,只静静跟在流年身后去往餐厅。
倩儿也终于不再穿蓝色,换了件朱粉色衣裙,头发也梳得精致,虽然依旧不施脂粉,也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一直以心直口快著称的二嫂打趣道:“唉呦呦,今这是吹了哪股子风,怎么这两个丫头都转了性子?”
大嫂将话接过来:“这样多好,未出嫁的姑娘家,自然要打扮漂亮些。”
流年头上太沉,衣服太繁,都甚觉别扭,完全不敢有大的动作,却也淑女很多。六郎见她这般样子忍俊不禁。流年一努嘴:“真不知郡主姐姐每日如此穿戴繁琐会不会累?”
六郎悻悻一笑,低下头未搭茬。延儿只在一旁默默看着,掩藏着心中万般滋味,佯装笑意。
早餐摆了一桌,众人刚刚坐定管家便急匆匆跑进来:“老爷夫人,七少爷来信了。”
众人听闻相当惊喜,杨将军将信接过来,众人都翘首等待甚是急切,也不知小七在边关如何!
杨将军看罢,额上的皱纹瞬时舒展开来,大笑着将信递于杨夫人。
众人皆是诧异,六郎忍不住问道:“爹爹,七郎信中如何说?”
“七郎说他一切都好,让大家勿念。”杨夫人笑意浓浓满面慈爱,“他和杜金娥朝夕相处,两情相悦,询问我们可不可以准他们成亲。”
众人当真又惊又喜,三嫂打趣道:“未曾想七郎都走在你们兄弟几人前面了,这都要成亲了。延儿和八妹早晚也是要成亲的,四郎五郎还有六郎,你们可是要加把劲喽!”
五郎和六郎低头不语,四郎轻咳一声,默默吃饭。流年和延儿不经意对看一眼,即刻沉下脸来转移了视线。延儿定定看着她的侧脸,深邃的眼眸蒙上一层忧愁:我们究竟为何走到了如此地步!
众人都沉浸在喜悦中,自是没人注意流年和延儿脸上的表情。
杨将军和杨夫人相视一笑:“夫人,你看呢?”
“他们若是两情相悦,便成亲就是了,只不过在边关成亲会不会委屈那姑娘?”
大郎笑道:“七郎戍边要三年,不知何时返回,也不能让他们一直拖着不办。我想他们既来信问询,必是已经决定好了。且杜姑娘也是江湖儿女,想必不会在乎这些。”
“给七郎回信吧,就说我们准许了。”杨将军说罢又看向杨夫人,“准备些吃穿用度一应物品,一同遣人送去给七郎。”
“明日我便着手准备,虽在边关成亲,也不能委屈了他们。未曾想我最小的儿子都要成家了,一转眼我们竟老喽。”
“娘亲可不老呢。”流年趴在桌边,双手拄着腮边悠悠说道。
府里好久都没有这样的喜事,全家甚是开心,一顿饭吃下来其乐融融。吃过饭,哥嫂们便忙着安排人手派发节礼,流年九妹还有倩儿则拎着香烛贡品跟随杨将军夫妻同去庙里烧香。
临出门前杨夫人叫上延儿一起,众人刚走出大门,四郎也追出来,原是哥嫂都忙,六郎去柴王府送节礼,五郎回军营值班,只剩他一人无事可做,便也跟了来。
汴京城的人似乎倾巢而出,街道上车马人流拥挤,人人着新衣,年味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