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破碎的家庭关系以及各种随之而来的家庭矛盾,在我内心里种下了一颗毁灭的种子。我企图阻断一切还未曾建立起的关系,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原子式”的个人。直到有一天我去便利店买烟没有说话,老板不明白我意图的时候,我才明白这终究只是我自己所幻想的理想化情景而已。但我并没有放弃努力,因为倘若世界上还存留一丝价值,那一定要赋予给“对抗”最大的意义,起码于我而言应是如此——自出生的那一刻,我就在对抗着一切。
12月25日的晚上,圣诞节前一天,我正在打游戏,一位高中同学与我发来祝福“圣诞节快乐,我的老朋友。”我承认那一瞬间我确实有想起很多事情,但下一刻我便觉得这是一种虚伪且无力的讽刺。“也许只是一种群发而已”,我在心里估量着这个讯息的情感重量,但你明白,这是经不起推敲的,于是我感受到了一种极大的恶意与恶心,之后便把手机仍在一边了。
睡觉之前我给自己打了一针青霉素,这会让我膝盖的疼痛的得到一些缓解。十几年前我曾在一个老庸医开的诊所做了两个星期的针灸治疗。那个时候我刚失去一份稳定的工作,每天浑噩不知所措,唯一的爱好就是打台球。他的诊所就在我常去的那个台球厅边上,但因为他做的那个红色的灯牌,加之夜晚的青光,多数人不了解的人都以为他是在运营一个鸡窝。的确,这个城市里的每一条昏暗的巷道都应该有这样的一个鸡窝和一台肮脏、破旧的台球桌。即使在那些精英的口中如何龌龊,总有像我这样的无业青年和失落的中年人的光顾,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我们都是在这个社会上被看不起的垃圾——不仅别人看不起,连我们自己互相也看不起。
同往常一样,那天我吃完下午饭之后准备去打一杆。路上遇到了一个混蛋——我的三舅舅。他正站在麻将馆的门口抖落身上的烟灰,一脸地的败相,他这辈子的每一天都是如此。在我正要从他身边像陌生人一样走过的时候,他抬头看到了我,并迅速的将他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还没等他开口,我就用力将他推搡开了。
“别搭着我!早点滚蛋!”
“你这小子在说什么呢?我可是你亲舅舅,信不信我还像小时候一样揍你!”
“你敢么?但凡你要是有足够的勇气也不会在河北的矿上被人打瞎一只眼睛,麻将馆里出现的独眼龙你是独一份吧!哦,对了,周星驰的电影里有一个叫做大军的独眼龙,搓牌贼他妈厉害,逢赌必赢,但人家是有特异功能,而你有什么呢?你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纯粹的独眼龙,比清水还纯粹。”
“老子懒得跟你讲,你这个社会的渣滓,怪不得你妈要抛弃你!”
“如果你敢再提这件事,我一定让你另外一只眼睛也瞎掉,毁掉你人生中唯一的乐趣——打麻将。正好有生之年我也想体验一回蹲局子的感觉,想必你也没有体会过这个世界真正的黑暗是什么,看来今天要双喜临门了是吧!”他被我手中的匕首吓到了,那是上个星期我在淘宝上买的一把狼瑔刀,它还没有尝过血的滋味,但我用它在龙里水库上砍过一颗冷杉树,挺锋利的。
“你就是个疯子!”他边说边跑,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那瞬间我想象着这个巷子的尽头变成了宇宙里的黑洞将他吞噬了进去,这样不用我动手世界上就会少了一个造粪机器,而连同我自己在内的所有混蛋也将注定被卷入进去。独眼龙有一句话说对了,就是我们都是这个社会的渣滓。
到台球厅的时候比往常晚了一些,我把刀收起来放到了裤兜里。老板迎面走来,给了我一支玉溪,我没有要。
“你刚才和那个瞎子在那儿干嘛呢?我看你们差点打起来,怎么回事?”
“你让那两个打台球的黄毛滚蛋我就告诉你。”
“别开玩笑了,我们做生意的,哪里有赶人走的道理。”
“那做生意的是不是不需要边界感了?顾客的什么事情都问,要不你开个警察局,给我来一幅镣铐,再来个言行逼供?”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老板也起身走了,他和这个世界上每一个来到我身边的人都选择了同一个结局——消失——而这正是我想要的。(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