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甲挟怒雷之势朝傅炎铮打来,这一锏来的好快,当真疾如闪电。此时金甲身怀无始玄功,这一击之威实比傅炎铮当日击退徐良禽的一击还要强几分。傅炎铮一霎那间心念数闪,只觉得这一击自己是接又接不住,躲又躲不过,可谓是凶险无比。
忽然眼前人影一闪,一道人影持剑挡在了傅炎铮身前,嘭得一声巨响,一股迫人的气劲四处散开。那人手中长剑便如纸做的一般,在这一击之下瞬间弯折扭曲。这人宛如一只被强弓射中的雁一般,口中喷出一股鲜血倒飞丈余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傅炎铮死里逃生,定睛看去,倒在地上的却是范起。他连忙拽起范起,背着他在士兵的保护之下,向张云旌靠近。金甲一击之后亦觉得身体内力似被抽空,再也无力追赶。
张云旌看了看范起,只间范起口鼻出血,气若游丝,喃喃说道:“我范起已报呼延将军大恩。”说罢,闭上了眼睛,已然气绝。
张云旌悲愤交加,怒喝一声:“金甲,早晚有一天我要你死在我的枪下!”
众人退回营地,张云旌眼望着两千残兵和范起的尸身,咬牙道:“我张云旌戎马半生,从未遭遇如此惨败,我对不起众将士们。铮儿,你给我过来!”
傅炎铮虽然救回了张云旌,但心中的愧疚却不仅未能减轻反倒更增了几分。若是在金甲那一击之下死了也就罢了,偏偏自己活了下来,死的却是范起。傅炎铮闻言木然得走到张云旌跟前。
啪的一声脆响,傅炎铮面颊上已挨了一记耳光。张云旌怒视傅炎铮道:“范起和众将士素来待你不薄,你为救朱友裕害得他们惨死,你如何对得起他们。今日我要将你军法处置!”说着拔出刀来便要向傅炎铮砍下去。
傅炎铮躲也不躲,只想就此死了算了。张云旌手中刀眼看要砍上傅炎铮,却突然停住了,只听张云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冷冷说道:“你是大哥唯一的血脉,我若杀了你,岂不叫大哥绝后。”说着把刀往地上一掷,转身进了帐中。
这一日,众人合力葬了范起。张云旌在帐中静坐了许久后叫过傅炎铮说道:“现下攻打绛州已是无望,我明日便班师向晋王请罪。晋王执法严明,若你跟我回去,你虽是大哥之子他也势必饶你不得。你犯下如此大错,军中实已容不下你。你母仇未报,便是死了也无颜去见大哥。今日你便悄悄离去吧。”
张云旌拿出呼延赞的铁杵,又取出几锭银子,交给傅炎铮接着道:“八荒棍和幻兽流沙拳均是外家功夫,施展时不须内力辅助。勤加习练,也可立足江湖。若能习得回天功,便可跻身高手之境。望你牢记往日的教训,从此改头换面,锄强扶弱,在江湖上博得一个侠名,也算是让我和大哥有所交代。去吧。”
傅炎铮跪倒在地,对着张云旌拜了三拜,张云旌口中说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大哥生前常读此句,你将这几句牢记在心,不要忘记。”
傅炎铮又至范起坟前跪拜。做完一切后傅炎铮背起铁杵,一步步离了营地。
行了一日,傅炎铮已至王屋山脚下。此时天色昏暗,他疲累已极,寻了一处岩穴,燃起篝火,烤了一些随身的干粮吃过,便在岩穴中歇息。
他将铁杵枕在头下,翻来覆去也无法入睡。想起这数年的坎坷经历,心中思潮起伏。又想起母亲之仇,虽有线索可寻,但以自己目前的武功,报仇之事也只能暂缓一缓。若是能寻得回天功秘籍,报仇庶几有望。而逼死父亲的仇人霍惊虹,传说此人武功登峰造极,出神入化,连蒋离都打不过他,自己也许这辈子也无法报仇了。月儿与自己虽情分未尽,但缘分已尽。自己曾经得到的一切,如今都已失去,茫茫江湖,只剩自己踽踽独行。
傅炎铮越想越觉得难过,越想越难以入睡,索性坐起身来。这数日自己背着铁杵行走,那柄原本锈迹斑驳的铁杵,不断的与自己的身体摩擦,锈迹已然磨去,变得乌黑锃亮。傅炎铮伸手抚摸着铁杵,这也是父亲唯一的遗物。
突然傅炎铮觉得铁杵上手抚之处凹凸不平,似是刻有字迹,只是那字迹极浅,这铁杵表面又通体乌黑,难以辨认刻的是何字。傅炎铮好奇心起,寻了一个光滑的石块,将有字处轻轻得打磨。
片刻后铁杵黑色的表皮被磨去,露出如银般雪白的一块。在那块雪白的中间赫然露出两个黑色的小字。傅炎铮猜测这字可能是父亲临死前用利器刻上去的,大约并没有刻完父亲便过世了,是以只有两个字。这两个字表达的应该是父亲未及开口说出的话,全句应该是四个字,如果父亲是被霍惊虹逼死,那这四个字当是对霍惊虹所说。
傅炎铮看着那两个字不由得笑了起来,暗想自己父亲临终的遗言竟是这四个字,还是父亲未卜先知二十多年前便知道自己此时心情会难过,便提前写下这两个字给现在的自己,故意来逗笑自己。
那铁杵上露出的两个字却是“八道”。傅炎铮忍住笑意,掏出匕首当作锥子,用石块当凿子,用刀尖在“八道”前面又刻下“胡说”两个字,算是将父亲的临终遗言补齐了。
第二日,傅炎铮循路向王屋山中行去,又在山中行二三十里,终于寻到了药夫子的住处。只见柴扉紧闭,院中没有晾晒草药,此前那股浓郁的药香也已淡不可闻。
傅炎铮发声问道:“苍耳,药夫子,你们在家吗?”
问了两声无人应答,似是两人随着那药香一并消散了,傅炎铮推开柴门。走进院中,又问了一次,依旧没有人回答。傅炎铮推开药夫子的房门,房中器具药物俱在,想是出了远门。
房间当中一张桌子上放着一个瓷瓶,下面压着一张纸条。傅炎铮拿起纸条,药夫子似是知道他要来一般,只见纸条上写着:“傅少侠,我师徒二人外出行医。我知你必会来此,你可将桌上风虎龙云丹拿去服用,其他药物如有需要随意取用。”
傅炎铮将瓷瓶收入怀中,退出房间,关上柴门,沿山路缓缓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