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朱红色的大门吱呀一声被秦烈所推开,傍晚的霞光投射进来,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挡在自己的眼前。
秦烈手持长刀跨过高高的门槛,透过手指间的缝隙,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背对着他的朝云国女封君白凌云。
秦烈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昏睡过去了多久,但从现在的天色看也不过是个把时辰而已,而白凌云似乎算准了秦烈不会花费太长的时间,伸手向左右示意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何用意。
不过等到秦烈走到白凌云的近前,他这才发现此时的广场之上黑压压的站满的朝云国的文武百官,这些人的影子连成一片,像是一块平铺在地上的巨大帷幕,显得阴沉又有些压抑。
秦烈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白凌云,这时他才发现,之前一直都在白凌云右侧的国相李政此时已经不见身影。
“国相大人身体欠佳,已经回府上休息了,人上了年纪,不服老不行啊!”白凌云似乎再一次的看穿了秦烈的心思,与此同时,白凌云上前一把拉住秦烈的右手,大步流星走到台阶前,面向场下的文武百官高语道,“诸位,今日比武结果已然明了,我身边的这位,乃是前朝云国大将军,秦飞之子,秦烈。幸得大昇皇帝陛下垂青,大赦天下,前人之罪既往不咎,不过我白凌云自然是言而有信之人,此子年少有为,神勇不凡,各位更是有目共睹,故为我朝云国长乐郡主之郡马,两日后大婚,诸位肱股之臣可有异议?”
场下一阵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可是群龙无首,自然是无一人敢上前反对。
不过国相李政不在,身为金吾卫的李涵可是有那断指之仇,况且国相那般年纪了可以不争,他们这群当初从悬龙案中上位之人可都时值盛年,若是秦烈上位,那怎会有这帮人的好果子吃。
于是执金吾李涵还是走出了他那最为“愚蠢”的一步,“女封君,此人既为秦飞之子,虽说赢下了比武,但如果让其做上长乐郡主的郡马,那么日后让我们这些悬龙一案的旧臣该如何自处?”
白凌云脸色一冷,说实话她的确考虑过会有这样的情形出现,毕竟如今站在这里的,几乎都是在那悬龙案弹劾上书的册子上签了名的。
这些人眼下也都算是朝云国的重臣了,而当初也不仅仅是联名那么简单,那可都是选了阵营站了队的,所以李涵说的也不假,若秦烈真的当上郡马,那在朝云国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这要追究起来,恐怕又是泼天大罪。
然而还没等白凌云说话,秦烈缓缓走下台阶,来到执金吾李涵的身前,“听说将军是在三年前的悬龙案后升上了这执金吾,倒不知是在那悬龙一案中具体立了什么功?”
李涵身形一震,自然是知道秦烈话中有话,但同时也明白了定是白凌云与之说了些什么,毕竟当年在殿内所发生的事情只有三人知晓,而国相自然是不会将其中内情告诉秦烈这小子的。
因而李涵看着白凌云行礼道,“女封君,当年悬龙一案不管臣做了什么,那都是与台下的诸位大人一样,都是为了朝云国,为了白氏一族啊!”
然而说话之间,秦烈已然走到了李涵的身后,看着他鞠躬行礼的样子,秦烈猛然抽出手中的解神大刀,锃亮的刀口在落日的余晖下闪着夺目的寒光,
电光石火之间,还未等众人做出反应,秦烈身前的执金吾李涵就已经人头落地,脖颈上喷薄的血雾足有一丈之高,圆滚滚的脑袋沾染着被血水打湿的头发,像是个乌黑的皮球一样从台阶上一级接着一级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滚落了下去。
台上的白凌云也难免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左右皆上前将她护在中间。
“放你娘的屁!”秦烈破口大骂着,甩干解神大刀上的血迹,这时那具无头之尸才咚的一声倒了下去,“当年在这大殿内,我的父亲还未认罪,你就率先发难,又胁迫女封君将我父亲定罪,你根本就不是为了朝云国,你是为了你自己!”
说完,秦烈又朝着李涵已经见凉的尸体又啐了一口,但如此面对着这位杀父仇人,也是难解心头之恨。秦烈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挫骨扬灰,但没办法,有时候死人要比活人更为有用。
秦烈收起解神大刀,转身面向台下的众人,从怀中掏出了那本斑驳的名册,“各位!我手中所为何物我想不用多说,各位都是心知肚明的。当年悬龙一案,联名上书者,如今也都是成了朝云国的肱股之臣。”
秦烈一边说着,一边走下台去,而下面的一众人望着其手中的名册,心中忐忑万分。
如今,绝大多数朝臣的名字都在其中,众人虽不解他是从何处弄到当年联名上书的名册的,但如此一来就无人可以独善其身了。
不过令众人更为不解的是,就算女封君打算整治氏族,现在李涵已死,国相告老,难道还要拉所有人下水不成?
与此同时,秦烈手持名册继续说道,“这本名册乃是曾经促成偃兵之书的蔡祭酒所赠,而蔡祭酒曾多次救在下于水火,却不想被我所累,饮鸩而死,我秦烈自是愧疚。然而蔡祭酒临终曾言,说这如今的大昇就如同在江海中飘摇的巨船,这么多年船底的龙骨早已经腐烂不堪,为了尽快地到达岸边,就只有加快脚步,借风而行。而作为其中一面船帆的朝云国,已然是经受不住再一轮的悬龙案了。”
秦烈顿了顿,“大昇朝的船沉与不沉我管不了,朝云国的能否再经历一场悬龙案我也管不了,但就像当年我父亲那样,就算李氏一族要其性命,他也未曾反叛,只因他若反则朝云必乱,那朝云国也就成了第二个闽丘国,注定是尸山血海,他也就真的成了千古罪人。”
说到这里,秦烈猛然将手中的名册甩了出去,竟直接落入一旁的火盆之中,顿时火星四溅。
而在众人的唏嘘声中,斑驳的名册最终也化作一团灰烬。
“这本册子中写的是什么,我秦烈是一个字都没有看过,既然前人之罪都在其中,适逢皇帝陛下大赦天下,那悬龙一案到此也就应当自此做个了结了。”
而白凌云推开身前的护卫,面对一众朝臣说道,“没错!三年前正是这李涵一手促成秦飞将军之死,如今罪人已经伏诛,内除奸佞,外正国威,又适逢天下大赦,乃朝云国之幸事!传令下去,两日后长乐郡主大婚,朝云国上下欢庆三日!”
台下众臣见到风向突变,这秦烈不管是真是假,倒也是当众表明不再追究当年之事,于是也就无人再起波澜,一同跪拜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