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套上了黑色的头套,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下残破不堪的越野车终于又回到了地面,直升机引擎巨大的轰鸣声渐渐远去,不知为什么,我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像是一个被家里人赶出家门的小孩子。尽管我并未体验过家的感觉,但是我知道,被赶出家门一定就是这种感觉。
钳在右肩膀上的手力道十足,似乎随时都能将我的骨头捏碎。剧烈的疼痛感让我不得不随着他要求的方向前行,因为我只要有一点反抗,或是行进的方向有错误肩膀上就会爆发出巨大的疼痛。
这里的气温仍旧很低还刮着冷冷的风,也许我仍在山上。为了减轻疼痛,我不得不努力的将右肩膀高高的耸起,右脚也随之垫着脚尖走路,这样子一定很滑稽,好消息是应该不会有相识的人看到我这幅尊容。
忽然感觉到脚下一空,双手又被反剪在背后,身子瞬间失去了平衡,而钳在肩膀的手却没有松开,整个身子像一件被拎着的衣服竭力地保持平衡,钻心的疼痛感从肩膀开始弥漫!我紧咬着牙没有叫出声来,就在我凭借着那只手的力量就要恢复身体平衡的时候,那只手却突然松开了!身体再次失去了平衡,向前跌倒,在我下意识的向前迈出脚支撑身体的时候,感觉到被绊了一下,当我想用手来支撑身体时却发现双手被死死地绑在身后。侧脸重重的磕在坚实的地面上,沉痛的撞击让我的头脑发昏,嘴里散发出浓重的铁锈味,我感觉到自己的门牙断了一颗。
一种屈辱感油然而生,强烈的愤怒直冲头顶,我感觉到自己发热发胀的脸,就在即将爆发的前一瞬间,理智压抑住了突然爆发的情绪!愤怒在这时,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没有任何益处,我并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但是这个人确实惹怒了我,他一定要为此付出代价。
用头撑着地面,踉跄着站起了身,虽然看不见,但是我感觉到那个人就站在我旁边冷冷的看着我狼狈的样子。我不在乎,一个使用这种低级手段来发泄自己情绪的人通常只是一个没什么能耐的小角色。激烈的反应反而能让对方变得得意,变得兴奋,我不会让他得逞。身边的风消失了,耳旁却仍旧能够听到风吹过的声音,应该是自己进入了某处封闭的区域。
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我用舌头将它翻找出来,是那半截门牙。
从始至终,我没有吭过一声,一口将断牙吐出,因为戴着头套,在撞到头套后直直的落在地上。
虽然看不到对方的反应,但他一定十分失望。
“不走了吗?”我冷冷的问。
没有立即得到回复,却听到对方沉重的呼吸声,那只嵌着我肩膀的手再次搭了上来,只是力道比之前轻了许多。
走了有十几分钟,从声音来判断应该穿过了五道门,我也学的聪明,每次停顿之后都会试探性的用脚向前探一探,以免再次摔倒,终于在穿过最后一道门之后停了下来,黑色的头套被一把扯下,突现的光线让我的眼睛还不适应只是感觉自己身处一个被漆成白色的屋子里,面前有个巨大的不知名的机器。
努力的适应了屋子里的光线后,我第一眼回过头看向那个将我带过来的男人,我要记住他的脸,那张最终将承受我怒火的脸。
“你看什么看!”男人仍是嚣张而愤怒的样子。
我没有说话,转而观察这间屋子,仿佛他并不存在。我的余光看到他攥紧的拳头,就要向我挥舞过来,突然门外传来声音: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门外走进来一个医生装扮的人,个子有一米八,一身白色,脸上戴着口罩和一副金丝眼镜,走近来看更像是一名科学家的模样。
“也没什么影响不是吗?”男人看着我说,道嘴上挂着玩味的笑容。
“胡来!”白衣男子打量着我,将双手解开。
“把他弄上去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男人显然对白衣男子的做法有些不满。
我看向眼前的巨大的机器,通过机器上透明的观察窗看得到里面复杂繁多的管线,和面板上一个个闪烁的提示灯。他说的应该就是要将我弄到那上面去,因为我看到在那个复杂的机器中间有一个小小的舱室,小到里面只有一把泛着金属光泽的椅子。
“这就是你们那台能读取思维的机器吗?”我轻描淡写的问。
“你怎么知道!”男人惊讶的问,随即又想到什么,问道:“351号和你说过吧?”
“351”,这是柳朝宜的代号吗?她能够告诉我她的名字,却在自己的组织里只有一个代号,是不是有些不合理。更重要的是,她的伤势怎么样了,是否苏醒了过来?
“没关系,你知道了又怎么样,还不是要乖乖的吐出来一切。”男人的语气似乎对这台机器有着极大的信心。
“我告诉你吧,这过家家的玩意对我根本不起任何作用。”我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声音平淡而自信,眼神坚定而冰冷。
男人的怒火再次被我撩拨起来,他推开身边的白衣男子,扯着我的胳膊将我向那台机器中间拉,说道:“老赵!现在就给他试试,让他嘴硬!”
看来并不是这里的每个人都拥有数字代号。
“你给我住手!在副首来之前绝不可以私自使用这台机器询问!”白衣男子的语气坚定有力,不容一丝退让。而男人在听完后虽然依旧怒不可遏,但是却不再将我向机器的方向拖拽,看来那个所谓的“副首”是镇得住他的人。
男人恶狠狠的指着我说:“小子!你给我等着,我绝对不会让你有好果子吃。”
话音刚落,屋子的门再次被打开,两个身形挺拔的男人一前一后走进屋来,正在叫嚣的男人立即低下头去,甚至不敢与之直视。
“准备的怎么样?”走在前头的那个对被称为老赵的男人问,声音庄严而低沉,眼神深邃如炬,而老赵也微微弯腰低头回答说:
“随时可以开始。”
看来这个男人就一定是所谓的“副首”了,他的眼神中似乎没有任何的感情流露,只是简简单单的看着我,就已经让我感受到了相当的压力。
“你叫什么?”副首问道。
“秦安好。”我不自觉地回答,忽然想起柳朝宜来,便向其问道:
“柳朝宜怎么样?”
副首只是平静的看着我,没有回答,可能这个组织里的人不喜欢被提问,就当我以为对方不会回答我的时候,低沉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看得出来你很挂念她,放心,她不会有生命危险。”副首的声音充满了信服力,我的心中有些宽慰。
“这台机器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你可以完全放心,它能够帮助你表达,大部分的时候语言并不能完全表达自己想阐述的想法。”副首继续说道。
听完他的话,我对这台机器原本的心理悄然发生了改变,本来依仗着自己的思维封印,觉得这台机器对自己没有任何作用,既有抵触又有毫不在乎的情绪在里面,可经过他的寥寥数语竟然有种想要配合这台仪器的想法。
但我也不是当初的毛头小子了,虽然自己的城府和阅历与眼前的这个人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但也不是完完全全受其摆弄。我的长处在于自己清醒冷静的头脑和格物致知的态度,这让我的头脑中浮现出一个词: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不管怎么说,现场的形势不允许我有第二种选择,无非就是我自己走进那台机器,或是被那条疯狗架过去。没错,这个称呼正合适,我常在心里给别人起外号,即便是忘了这个人的名字也不会忘了他的外号。
在我自主的走向那台机器的同时,我看到那个被称为老赵的白衣男人走向控制台。
当我走近那台机器的时候才发现座舱其实是有一层十分厚重的透明罩子的,只不过十分通透,让人误以为是敞开的。随着我的走近,罩子缓缓打开。座舱内干净整洁,没有任何探测器,看不到任何管线,座舱如蛋壳一般光滑,反射着金属般的光泽。座椅和座舱是一个整体,除了透明的舱门外,整个座舱就像是由一整块巨大的钢锭铣出来的。
当我坐好之后,舱门随之关闭我听到一种轻轻的声音,我从未听过的一种声音,也许是机器运转的声音我不确定,总之那声音很轻微,却让人忍不住去细细的听,细细的辨。忽然间,声音似乎有了形态,如游丝般钻进大脑在我的头脑中十分丝滑的游曳着,不断地试探着,像是在寻找着入口。
与此同时,我惊讶的发现自己已经陷入那种奇怪的感觉中,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和这个世界脱了节,便强制自己的大脑保持百分百的克制,夺回控制权,尽管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但我却十分肯定的知道,刚刚的那种感觉就是我的精神封印在起作用,这台机器果然对我没有任何作用。
我看向控制台前的三人,疯狗的的表情有惊讶有愤慨,白衣老赵紧皱着眉毛不断调试着什么,而作为副首的那个男人却直直的看向我,而我在他的眼神中读不出任何情绪,得不到任何判断。但我知道,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