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霍然默不吭声,低头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发现信号已经恢复到了满格,他知道,是远在太空里的陈默出手了。
他紧绷的心弦放松了一些,清清嗓子,对着数十位特工发布命令道:“全体都有,检查自己的通信设备是否正常!第一列,从左向右汇报!”
随着一声声洪亮的“设备正常!”在上空回旋,一旁的杨富国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几乎是喊着说出来的:“你...你们的设备通讯怎么还能用?!”
“高人相助。对了,顺便跟你请个假,这次行动结束后我要去灯塔国住几个月。”霍然笑笑,不再理会满脸疑惑的杨富国。
众人在黎明的曙色中等待了大约一个钟头,东方旭日终于露出小小的一角。
带着一块黑斑的太阳辉映着血红色的朝霞,像高从炉里倾泻出来的钢水,光芒溢满了天空,像威严的神明令人不敢睁开眼睛直视。再一会,红日冉冉上升,一股强劲的山风吹来,空气都在滚烫中开始扭曲变形,活脱像早餐摊气灶的表面。
空地上的方形排列的众人四散开来,成几列分别登上了特制的重型救援车,厚重的空气冷却器像备胎一般挂在每辆车的车尾。杨富国和霍然坐在排在首位的移动指挥车里,两人面色凝重,虽然整个城市的大部分居民都已经疏散到避难所内,但根据大数据中心的反馈,有数十个小区里都有居民滞留着。
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将滞留或受困的居民们尽快转移到避难所内,免得到了午后,按照以往的经验,气温将会升高到极点,就算呆在建筑物内后果也不堪设想。
车队分散成数个行动组,每组按一辆载特工一辆载灾民的顺序,分头进行救援。不远处的太阳再一次爆发出强烈的闪光。
窗外的景色像水波一样飞快流动。没过多久,一辆因为高温而爆胎失控的公交车深深地撞进街边天桥的立柱,静静截断了路面,周围数辆汽车来不及刹车,此刻已经变成了扭曲形变的残骸,躺在粉碎一地的零部件上。像是在提醒着过路者原路返回。
指挥车猛地刹车停了下来,在马路上留下两排碳黑色的车辙。
“唉,绕路吧。”杨富国扶着前排的座椅,透过挡风玻璃看到这如灾难片般的场景,叹了口气,对驾驶员说道。
“等会。我去看看,”霍然眉头一皱,一旁的杨富国转头看向了他,他继续说道:“公交车应该是转运灾民的。也许还有人在里面。”
说罢他推开沉重的车门——随着警报声响起,一股热浪从门外灌入。车内的温控器再次工作起来,在沉默的众人间嗡嗡作响。
厚重的靴子踏过满地的金属废料和玻璃碎渣,发出一阵刺耳的尖锐噪音。
身后车门的警报声再次响起,杨富国裹紧了身上的隔热大衣,带着车里剩下的两名特工快步跟了上来。
“啪嗒,啪嗒.....啪嗒”,被撞得像弯曲的易拉罐般的公交车内,一阵人为敲击金属的声音猛地传出。
“有人!”霍然难以掩饰脸上的激动,立即踏过满地的碎片向着声音传出的公交车跑去,带起一阵脆响。
“霍然!等一下!”杨富国赶忙带着两名特工小跑上去,霍然没有回应,此时正要钻进车厢里。
霍然打开了探照灯,飞快地踏上公交车,尽量不用余光瞥到周围地狱般的场景,直直向声源处走去。
敲击声渐渐地变弱了起来,他隔着闷热的面罩大喊:“坚持住,我来了!”
车厢末尾的金属座椅下,一位小男孩瘫倒在地,稚嫩的脸颊上,一道清晰可见的创口正不断向外涌出暗红色的血液,灼伤的痕迹像窜动的蛇般遍布着他的手臂和颈部。在看到霍然的瞬间,他便放松了身躯,紧接着昏厥了过去。
霍然注意到男孩的左腿已经折断,此刻正被卡在座椅的缝隙中。
用对讲机通知其他人去取激光锯后,他一把扯过腰带上的急救包,半蹲下来对男孩的伤口进行止血。
车外众人跑到车后,抬出了激光切割器的主机和U形锯枪。车内瓶装水的内壁覆上了一层水雾——气温已经上升到了可怖的程度,连汽车的隔热功能都已经开始显现出了劣势。
杨富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暗骂一声,一把扯下身旁一人胸前的对讲机,猛地按下对接键道:“霍组长,立刻出来,公交车要自燃了!”
工科出身的杨富国不得不思考眼下局面的危险性。出于转运车辆的紧缺,眼前的这辆油电混合公交车是已经退役的老式型号,整个车体的地板内部都镶嵌有电池组。一旦因为高温出现短路或自燃的情况,加上燃油的泄漏......想到这,他再次按下对讲键喊道:“霍然,迅速归队,这是命令!”
与此同时,身旁的两位特工已经丢下了激光钻,在车厢里翻找着灭火器。
长形车厢内,气体泄漏的嘶嘶声像多重奏一样接二连三地出现。
霍然压在伤口上的药棉微微颤抖——这是电池因高温而短路的声音。在平时的训练中他已经听过无数遍,终究还是在现实中遇到了.....按照目前电池发出响声的频率,用不了多久,甚至可能下一秒,电池组就会接二连三的在熊熊烈火中爆裂开来,有毒物质也会迅速蔓延——而他自己,和面前昏厥过去的伤员......
“滋...滋——霍然,这是军令,立刻返回!你看不见冒烟了吗!”胸前的对讲机已经是第三次传来杨富国的怒吼了。他抬起头,这才注意到淡褐色的浓烟已经充满了自己上方的空气。
某块电池的泄漏声戛然而止,一道炽热滚烫的火舌卷起被爆炸冲击成碎块的地板钻出,猛地抽在霍然的隔热服上,强烈的灼热感布满了他的背后。车外响起了数台灭火器同时喷发的声音,但似乎因为高温,并没有起到太大的效果。
“你小子真是疯了!你不知道那身破装备挡不掉爆炸的冲击吗!快给老子滚出来!”对讲机又响了,只不过这次声音已经有了一些嘶哑。
“来不及了....”他默默念道。热浪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
车厢内的火舌四溢,爆炸也越发猛烈,一束束赤红的火苗挂在碎片上飞溅,就像夜晚空中划过的流星。
霍然没有丝毫犹豫,毅然护住了身前因伤痛而轻微抽搐着的小孩。做完这一切后,他微笑着合上了眼,食指轻轻压在对讲机上说道:“报告组织,我已完成任务。”
此刻,他的身躯俨然成了烈火中的一尊威严界碑,以血肉之躯牢牢划定了生与死的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