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茜能控制他们的思维，这是我姐姐最近才发现的，她好像能控制很大范围的人的意识——我姐姐怀疑，她甚至能做到控制整个门派，只要她能【看见】。”

叶裕安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他只知道这是姐姐让他说的，这是他保命的关键，他一字不差的记了下来。

“嗯……一般来说技能再熟练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也就是说那些人又帮了她一把？哇，那就厉害了，看来她说的没错，他们确实想搞大的了。”

她？是说那个女皇吗？搞大的是什么意思？难道以前有过这种情况？

好像从这一刻开始，叶裕安就被彻底卷入其中，好像这个世界开始变得陌生，而他们的世界，那个对于他这种人来说那样可怕的世界开始映入眼帘。

那……自己一直以来生活的，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又是怎样一个世界呢？

叶裕安脑子里一片混乱，却仍然跪在地上，低着头，麻木的继续说。

“以及，来的那两个人已经知道具体要发生的事情，但是他们今夜并没有醒来，似乎受到了影响。”

女人好奇的睁大眼睛，摸了摸下巴，叶裕安抬头，却看见她喉头上不和谐的凸起。

男人？

【不……她是女人。】

好像心中有声音这样告诉他，他迷迷糊糊，意识朦胧，就这样接受了这句话，接受了这个概念。

“哦？我记得她说过那两个人，不应该啊，他们手里有小玩意儿吗？或者说，有人给了他们什么东西吗？”

叶裕安点头。

“有的，是有的。”

他抬头，对上那双同样显得有些迷茫的淡紫色眼睛，有人的眼睛居然会是这种颜色吗？叶裕安以前从未见过，但是他又好像平静的接受了这一点。

真奇怪，好像情绪就这么慢慢的消失，好像突然间就能看淡很多东西一样——

“啊，不好意思，我一直开着技能呢，忘记你是普通人了。”

女人手指轻点他的额头，就那么一刹那，叶裕安清醒过来，那种仿佛被困在迷雾之中，冷漠又无所谓的感觉消失了，取代而至的是——

悲伤，刚刚发生的事情重新卷上叶裕安的心头，他想起，就在刚才姐姐已经死去，自己此时此刻却仿佛什么都未发生一样，对自己的怨恨和对这样剧烈的情绪变化让他一时根本无法承受，叶裕安胸口涌现可怕的感觉，在他即将崩溃的哭出声之前，那手指又轻点了他的额头。

“第一次接触吗？你最好快点习惯，我先压制一下你的情绪，如果不想让你姐姐还没看到那个时刻就死，最好先克制一下。”

眼泪止在眼眶内，叶裕安抬头，用不可思议的目光去看她，此刻，这个有着一头淡褐色长发的女子表情平静，她仿佛已经熟悉叶裕安的一切一样，轻而易举的说出了本来只有他和她姐姐之间的诺言……这太可怕了，混乱的情绪，能被诱导的情绪，又能知道这样的事情——她怎么做到的！？她怎么能这样可怕！？

“你……”

“先别多想，不要多想，普通人想多了就容易死，你已经受到我的影响了，就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情，听我的话，我保证你能活下去，我只是看多了这种情况，不代表我不同情你的遭遇——我会帮你的。”

她用平静，冷淡的声音说完这些话，站起身，扶叶裕安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站稳。

她从始至终都没什么情绪表露，叶裕安从她身上捕捉不到任何明显的情报，除了她的外表，她确实是个美丽的女子，但是总是有些说不清的违和感影响着叶裕安，看她那么久，他甚至连最基本的判断都下不了。

这已经超出了叶裕安的认知范围。

“现在，跟我走，为了报你姐姐的仇，无论我有多可怕，你都得忍着，明白了吗？”

叶裕安点了点头，他停止了悲伤的情绪，他能意识到刚刚发生的所有事情，那些恐惧，懊悔的感觉，但是他此刻不能再去感觉了，他想活下去，他必须听沈魅雪的话，哪怕明明知道，自己此刻已经在受她的控制。

没关系……习惯下来就好。

“好，既然他们已经被给了东西，还能陷入控制，那小玩意儿基本上就没什么用了……啧，我还以为她做的能撑一段时间呢，那没什么办法了，看来基本上没人清醒着——我们先去把掌门叫醒。”

“那他们呢？”

“已经有人在了，我们有两个人，对付一个绰绰有余了。”

沈魅雪犹豫了一下，耸了耸肩。

“应该。”

他看见自己。

血池中的自己，肮脏，污秽，从池中伸出手臂，紧接着是头颅，又是半身，他从那池中探出，却发了疯一般，撕扯着自己的身体——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转头，他向下看去，他看见自己血肉模糊的臂膀，熟悉的血红色，他想起来那是什么，与赫连贺初次相遇的那一天，他看见过。

那是失败品的血红。

他看见，那血红的血池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像自己，却又不是自己。

他开口说话。

【你为什么不学着接受呢？明明你是鸩子。】

“我和你不一样。”

【我不明白，我们哪里不一样？明明血脉相连，你很多次都能感受到我的存在，但是你拒绝面对我，拒绝接受我们的命数，你很奇怪。】

“……你才奇怪呢，这不神经病吗？我理你等着你吃我吗？谁家正常人出生的目的是被亲兄弟宰了的？我刚出家门不要忽悠我。”

【……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他到底是怎样把你养大的，你居然不想成为鸩？明明连最低劣的造物都乐于接受，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哥哥，我对于你的近况，一无所知。】

“……不是，你都一无所知了叫这么亲密干什么，这我担不起，我连爹都不能算是亲生的，突然跑出来一个弟弟你觉得我能接受？”

【啊，原来如此，你清醒的太晚了……他还没来得及教会你，他死了吗？那可真是太遗憾了……不过你还活着，这是好事。】

“那确实。”

【只是你不像是鸩。】

“我也没想做鸩。”

雷彻怀疑是自己高强度输出的骚话把这个所谓的弟弟给干蒙圈了，他半天沉默不语，这不能怪雷彻，论谁天天和赫连贺高强度骚话交流到最后都得这个样子，他也不想说个话和捧哏似的，可惜，现在这个场景实在让他严肃不起来。

【这是你的命数。】

“我又没承认。”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尴尬到雷彻一边抠手指缝里残余的血迹，一边平静的问自己的倒影:“试探完了没？看见了吧？满意了吧，我死性不改，我确实没你强，但是我宁愿当狗我也不乐意被你啃了，你是不是想说我被洗脑了，我不正常？我看不正常的其实是你。”

【……哈。】

倒影忽然冷笑一声，然后爆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狂笑，抱着手臂弓着身体颤抖不已。他确实是疯了，疯子不接受超出自己认知的东西。雷彻知道，他面上装的很冷静，实际上额角已经渗出冷汗。

——该死，他都不知道鸩子还能入侵到他的梦里来的！

对于女皇肯定会来救他们这件事，雷彻有十成十的把握，女皇绝对不会让他们出事，所以他放心大胆的在穿越者的主战场坦然睡大觉——醒着也没用，他清楚，真正的战场是穿越者之间的，他们实际上就只是打打辅助蹭个经验值。

但是你丫根本不是穿越者强到这个地步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吧！

平心而论，雷彻一直在进步，从刚出大缸路都不太会走的状态到现在能在战场老手赫连贺手下勉强打个平手，他的进步已经算是相当恐怖了——但是比起这个所谓的弟弟，这一切似乎又算不了什么，南北鸩子的差距这么大吗？怎么从来就没人提过这一点？难道雷彻生来就是要送给这个所谓的弟弟吃大餐的吗？这是不是有点未免太不把人当人看了？

倒影结束大笑，目光凶狠的看向雷彻，雷彻在刚刚的内心吐槽后平复了情绪，平静的看了回去。

没关系，现在没关系，他并没有做出什么行为，说明他只是能在梦里和雷彻沟通罢了——反正以前就没有睡过觉，雷彻也无所谓睡眠被打扰，他甚至可以反过来打扰这个所谓的南鸩，只要他还能被自己的话术干蒙。

【你总要被我吃掉。】

“那也不是现在，如果我没猜错，你今天找到我其实另有目的吧？是来确定什么的，对吗？”

倒影的眉头一皱——强是很强，但是控制情绪方面弱多了，这点不如自己。

【猜对了，只是也不尽如人意。】

“我也有点意识到，你好像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强。”

雷彻环抱双臂，挺直腰杆，故意以这种姿态面对他，实力上没什么好说，但是心态上，雷彻必须要赢回来。

至少要让他知道，自己并不是那样完全无敌的存在，雷彻仍然是“知道他的缺陷”的。

【啧……】

眼前一阵混沌，一切景象瞬间消失，和那声咂舌一样消失在了雷彻感官范围外，这很突然，雷彻意识到，他刚刚明明想说什么的。

但是被打断了。

“醒醒，醒醒，哥们儿，雷彻是吧？再不醒来命就丢了！”

他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