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截三十厘米长的尾巴重重坠地,在枯叶堆上疯狂扭动,仿佛离水垂死的鱼。银白色的血液如喷泉般迸溅,在树干和兰娜尔的裙摆上烙下诡异的印记。
怪物死死盯着那截断尾,平滑如镜面的伤口泛着冷光,既点燃了它眼底的滔天怒火,也在其心底投下了恐惧的阴影。
它的喉间发出低沉的嘶吼,盯着兰娜尔手中长剑的目光充满忌惮。这兵器的触感完全违背常理,绝非这个世界锻造工艺所能企及。刹那间,三年前那场神秘的流星在它脑海中浮现 —— 原来,那件来自星海来客竟在此处!
怪物的羽翼剧烈震颤,却在起飞的瞬间僵住。兰娜尔身上散发的气息勾动着它蛰伏的食欲,理智与贪婪在它意识中展开激烈交锋。
最终,欲望占据上风,它猛地挥动手臂,灰色指甲如离弦之箭,撕裂空气朝着兰娜尔激射而来!
“太快了!” 兰娜尔的瞳孔骤然收缩,仅仅捕捉到攻击轨迹的刹那,几道血痕已在她肌肤上绽开。
与此同时,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而下,怪物轰然落地,暗红色巨口大张,仿佛深渊般足以将她整个人吞噬。
兰娜尔想要后退,却被那截断尾如活蛇般缠住脚踝,冰冷而坚韧的力道越收越紧,勒得她骨头生疼,体温也在极度的恐惧中急剧攀升。
就在怪物口中的涎水即将滴落在她脸上时,一道黑色残影破空而来,径直贯入怪物口中。兰娜尔眼前豁然开朗,只见怪物口腔中赫然出现一个大洞,透过洞口,远处的树林与天空清晰可见。
熟悉的能量波动袭来,黑色粒子如灵蛇般舞动,凝结成剑,精准斩断了束缚她的尾巴。
兰娜尔瘫倒在地,手脚并用往后退去。
抬头间,她看见西恩如鬼魅般出现在怪物身前,手掌按在怪物头顶。
一声闷响炸开,无形的声浪如实质般冲击着四周,怪物庞大的身躯竟被生生压进地面。
怪物不甘示弱,发出尖锐刺耳的声波,与西恩掌心的力量激烈碰撞。六对羽翼完全展开,数以百计的灰色羽毛如飞刃般朝着西恩射去!
黑色粒子瞬间化作无数细小金属,在空中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防御网。羽毛与金属的碰撞声不绝于耳,火星四溅。狡猾的羽毛试图绕到西恩背后发动偷袭,却总被提前预判的金属截击,纷纷坠落地面。
兰娜尔刚松了口气,却见一枚藏在羽毛后的黑色金属突然弹射而起,直取怪物膝盖!
“咔嚓” 一声,骨头碎裂的脆响传来。怪物的声波攻击顿时紊乱,西恩抓住时机,全力发动攻击。
兰娜尔亲眼目睹怪物的身体从头部开始扭曲变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糊味,显然其内部已遭受重创。
西恩优雅落地,目光扫过倒地抽搐的怪物,语气中满是失望:“太弱了,连热身都算不上。”
他转头看向兰娜尔,下巴微抬,“剩下的,你来。”
兰娜尔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全身的酸痛,双手紧握剑柄,奋力斩下。
怪物的头颅飞旋而出,被西恩稳稳接住。
他将头颅举到兰娜尔面前,四目相对:“记住,这些家伙可没那么容易死。”
说着,他一脚踢在怪物尸体上,早已没了生机的躯体竟突然开口,发出充满怨恨的咒骂:“你们这些该死的洛子!”
西恩不怒反笑,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看来你认识我的前辈们?那我们可得好好聊聊了。”
他随手一挥,黑色粒子凝聚成短刀,精准刺入怪物胸腔,挑出一颗跳动的白色心脏,“斩首、取心,虽不能彻底消灭它们,却能极大削弱其力量。”
说罢,短刀化作无数粒子,如蚁群般将怪物的尸体啃噬殆尽。
三天后,在一片寂静的林间空地上,兰娜尔亲眼见证西恩的手指没入怪物干瘪的额头,夹出一个形似蝌蚪的白色生物。
“这才是它们的本体,离开了躯壳,就和蝼蚁无异。” 西恩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它们在星海之中数量无穷,偶尔会有‘偷渡者’来到各个世界,寻找宿主寄生。这只…… 算是比较难缠的类型。”
兰娜尔接过那只脆弱的本体,稍一用力,指间便传来湿润的触感 —— 就这么简单?
西恩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拍了拍她的肩膀:“这种感觉我懂。不过,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是时候回你的国家了。但在此之前……” 他取出一支晶莹剔透的试管,里面的白色液体缓缓流转,散发着神秘的光晕,“这是那只怪物心脏提炼的精华。喝下它,你将有机会成为‘半神’,甚至在未来进阶为‘新神’。但记住,力量从来都伴随着代价。”
兰娜尔的目光紧紧盯着试管,西恩的话在她耳边回响:存活率未知、失去生育能力、情感逐渐淡漠…… 这些代价如巨石般压在她心头。然而,当她想起从怪物那里得知的更强大的存在,想起王国内部的动荡,想起那些等待她拯救的子民,毅然伸手接过试管。
液体入口的瞬间,灼烧感从喉咙蔓延至全身。
兰娜尔痛苦地蜷缩在地,意识在黑暗与光明的边缘徘徊。
恍惚间,她仿佛听见西恩的声音在遥远的地方响起,带着一丝欣慰,又带着一丝怜悯:“坚持住…… 你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强大……”
而西恩站在一旁,看着痛苦挣扎的兰娜尔,记忆不由自主地被拉回到自己的过去。
那时的他,也在类似的强化药剂中经历着生不如死的改造,每一寸肌肤都仿佛被烈火灼烧,每一根骨头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但正是那些痛苦,铸就了如今的他。此刻,他默默祈祷,希望兰娜尔也能顺利挺过这一关。
这个环节最重要的是她的体质和意志,某种程度上来讲,她本身就不算是纯粹的人类。
不止是她,西恩以及他的前辈们都是,他们不是那种弱小的原初人类,他们体内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所谓“神”的血脉。
这份血脉是资质,是他们能走上这条路的资质,无论怎么厌恶这份血脉都必须承认没有它,他们就是那芸芸众生中平凡的一员,不可能成为今日或者明日的他们。
陨星降落的第四年,战火如瘟疫般在诺达里奥王国肆虐。
莫暗帝国的宣战书如同催命符,短短半年间,帝国第七军团的黑色骑兵小队如鬼魅般突破边境,直插王国腹地。王宫内斗愈演愈烈,主战派苦苦支撑,盼着兰娜尔归来力挽狂澜;投降派却暗中与帝国勾结,在帝国骑兵破坏补给线时作壁上观,只等主和派耗尽力量,便拥立新王向帝国俯首称臣。
克里莱娜河上游的大町草原,成了血腥的修罗场。
黑色与白色的骑士激烈厮杀,鲜血浸透绿草,染红了这片广袤的土地。
不远处的大道上,两匹马正缓缓前行。
马上的男人身着材质特殊、款式怪异的衣服,短发利落,面容干净,周身散发着神秘气质;另一匹白马上,白色兜帽下露出几缕银丝,紧身白衣勾勒出完美身形,一路上引得无数异性侧目,却也因觊觎者的恶意,让她挥剑斩断了不少冒犯的手。
兰娜尔突然勒住缰绳,小巧的鼻子轻颤 —— 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让她皱眉。
她望向远处草原,那里正是血腥气息的源头。未等西恩开口,她已策马疾驰而去。
西恩无奈摇头,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这一路他们走得极慢,一来他想深入了解这个世界的风土人情,二来兰娜尔也需时间让身体与新力量深度融合。
登上高坡的瞬间,兰娜尔看到了溃败的王国骑兵。帝国黑色骑兵虽人数少,却战力惊人。他们胯下的黑战兽,流淌着魔兽血脉,单是培养费用就远超王国骑士的装备价值。
三百余名帝国骑兵,竟正面击溃了数倍于己的王国骑兵。兰娜尔右手缓缓抽出背后那把两米长、与手掌同宽的黑色双手剑,剑身沉重,却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
“驾!” 随着一声呼喝,兰娜尔如离弦之箭冲向战场。
战场上,黑色骑兵看着冲来的兰娜尔,眼中满是轻蔑,只当她是送死的傻子;王国骑士则满心绝望,觉得一人之力无法改变战局。
一支十人小队的黑色骑兵脱离大部队,迎向兰娜尔。
骑兵队长率先冲锋,然而两方交锋的刹那,众人震惊地看到,黑甲骑士的身体竟腾空而起,黑色大剑贯穿其身躯!
白色战马掠过尸体,直扑后方骑士。当骑士们对上兰娜尔纯白的眼眶时,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还未反应过来,黑色大剑已至眼前。
失去主人的魔物惊恐嘶鸣,朝着远方狂奔 —— 拥有魔兽血脉的它们,敏锐察觉到了眼前人类的恐怖。
解决小队后,兰娜尔又向着黑色骑兵主力冲去。这惊人的战力,让双方都想起了传说中的传奇人物。
黑色骑兵指挥官脸色骤变,意识到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当即下令撤退;王国骑士则士气大振,在指挥官的带领下发起反击。
西恩骑马缓缓步入战场,看着白色身影在黑色骑兵中肆意拼杀,所向披靡。最终,黑色骑兵溃散成数十支小队逃离。
兰娜尔没有追击,而是调转马头,向着王国骑士走去。这场战斗的消息,必将让帝国重新制定战略计划。
兰娜尔将大剑背回身后,剑上滴落的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衣,溅在脸上的血珠,让她内心涌起一股奇异的冲动 —— 既厌恶,又忍不住想要舔一下。她紧咬牙关,强压下这股冲动。
西恩的警告犹在耳边:一旦饮血,便会沦为和那些怪物一样的存在。
王国骑兵指挥官艾略特摘下头盔,这位疲惫的老人满头大汗。他刚要向兰娜尔道谢,却听到对方率先喊出自己的名字。
当兰娜尔脱下兜帽,露出白色长发时,艾略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
兰娜尔迅速戴上兜帽,遮住头发和眼睛,轻声道:“艾略特大人,我们回家。”
西恩骑马赶来,兰娜尔赶忙介绍:“他是我的恩人。”
西恩扫视战场,眼中满是不屑,掉转马头便走,连个招呼都没打。兰娜尔小跑跟上,小声道歉:“抱歉!”
西恩淡淡回应:“没事。”
他明白,兰娜尔还保留着许多人性,面对故国危难,不可能无动于衷。
兰娜尔安置好伤员后,即刻率领状态良好的骑士返回王都。而西恩则留了下来,他还有些秘密需要探查。
三天后,王城岭枬。
这座位于山腰的城市,白色街道铺满红色树叶,宛如童话世界。
一队骑兵疾驰而来,城门士兵远远望见金色旗帜上展翅的天使,那是王国骑士的标志。
士兵们慌忙清理道路,号角声中,一条通往王宫的大道迅速开辟出来。
兰娜尔一马当先,望着熟悉的街道,目光最终落在高处的诺宁宫 —— 她出生与成长的地方。
王国骑士在城内散开,接管城防,只有百名骑士跟随她来到王宫。下马的兰娜尔踩在白色石砖上,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这洁白的地面,未来会被多少鲜血染红。
议事殿内,臣子们正议论纷纷,猜测兰娜尔的生死,讨论她若归来该如何应对。
骑士们的进入,让殿内瞬间安静。在众人注视下,戴着金色眼罩的兰娜尔缓步走来,血染白袍,白发飘逸,神秘又威严。
她坐上王座,深吸一口气,开口道:“第一件事,弗兰克思大人,准备使团出使帝国和谈。”
传奇强者的出现,足以让帝国停下入侵的脚步。“第二件事,筹备加冕仪式,传信贵族,让他们前来宣誓效忠。”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第三件事…… 推倒无面之神的雕像,我们不再信仰它。”
此言一出,殿内哗然。一位信奉无面之神的贵族站出反对:“殿下,这件事……”
话音未落,兰娜尔已抽出短剑,精准射穿他的额头。“去做吧!”
她的眼神冰冷,“我可以不当兰娜尔一世,但这个国家,绝不能再有它的容身之地。”
看着地上的尸体,刺鼻的血腥味让众人咽下口水,心中只剩敬畏。
离开大殿,兰娜尔回到房间。
她洗净身上的血污,换上华丽长裙,却浑身不自在 —— 她已多年未穿过这样的衣服。在父亲生前议事的房间,几位忠诚的大臣早已等候多时。
“感谢各位……” 兰娜尔坐下,诚恳道谢,“我不会在这里久留,我身上发生了一些超乎想象的事。” 大臣们知道此事与无面之神有关,但相比和谈、加冕,宗教变革只是小事。
真正让贵族们不满的,是他们不愿臣服于一位女王,更想让自家儿子成为女王的丈夫。
“下一位国王,我希望出自你们的家族。” 兰娜尔的话让众人愣住。
未等他们反应,她摘下金色眼罩,露出纯白的眼眶 —— 这是她不再是凡人的证明,也是她决心改变一切的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