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又是血。
相似的故事在好多年后总会被不同的人以相同的方式去演绎出来。
就像是被咀嚼无数次后的残渣，糜烂得令人作呕。
愚蠢。
且乏味。
真无聊。
……
杀人者，人恒杀之。
这该是人尽皆知的道理，但总有人认为，因为受害者强大，所以以看起来没有什么伤害为借口去为施暴者辩护。
“大人，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您高抬贵手，放小的一条生路吧。”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次的事，就这样过去吧。”
“他们知道错了，非得杀头吗？”
“都已经道歉，不可以……”
“还要怎样吗，非得……”
“……”
……
对。
不可以。
必须。
我穿过无数纷飞的断臂残肢，面带清浅的微笑，垂目瞥了一眼扑到脚下的，已经没有气息的女人，从她怀中抠出那个脸色已经憋得发紫的孩子。
那个孩子伏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眼神不断躲闪，却又不舍得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仿佛一旦移开她就会死亡一般。
恐惧将她的大脑凝固住，变成一坨难解的乱麻，纵使是最精巧的工匠，也不能将它解开。
看向她的表情依旧未变，仍然是那样的，嗯，和蔼可亲。
细细看去又似乎带着一丝讥讽与戏谑。
谁有管那么多呢？
更何况是我，这般，暴虐的人。
“别……”
？
“先，先生，带我走吧。”稚嫩的声音带着沙哑，那个孩子一边尽力地大喊，一边咳嗽，小手用力捂着嘴，指缝间露出些许粉红。
我在空气中闻到了一丝特殊的腥味。
血腥味。
“我有用。咳咳……”
“任何先生想知道的我都能帮上忙。”她用力地喊道，随之而来的便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嗯？
聪明？孩子？
我转过身来，蹲在她的面前，身后的衣摆膨胀起，为我扫出一块大抵干净的地方。
瘫坐在地的女孩眼中仍然弥漫着深邃的恐惧，她不敢同我对视，却又难以藏匿那种决绝与狂热，那种复杂的情感，我将它称呼为——
勇气。
我眯了眯眼，思索片刻，回答道：
“好。”
那么，就一起走吧。
……
一座潦草的坟头立在火海前。
在这个夜晚，烧死的人同非自然死亡的人一样多。
睡梦中，火焰里。
沉睡着，永眠了。
兴许这种冥冥中注定，也能被翻译成命中注定。
若不是亲眼看到，谁又能相信一个这般小的孩子能干完这般多的事。
拖尸、挖坟、放火……
似乎是要在我面前显现一下自己的价值，她从始至终没有开口请我帮忙。
眼泪流出来，用血迹斑斑的袖口擦擦，血从嘴角流下来，用泪渍满满的袖口擦擦……
她快昏倒了，我晓得。
她快死掉了，我也晓得。
我只是在看着，一言不发地，看着。
也许，我说的是也许，死亡也是一种情绪。
对她而言。
那个小小的躯体立在我面前，背后的火焰燃烧声，元素精灵的嗡鸣声，惊醒的惨嚎声……交织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将这原本弱小的身影，映衬得无比高大，漆黑的影子融入了这番天地。
通天彻地。
她慢慢的抬起头，天真无暇的笑容在她的脸上浮现，白皙的脸上沾染的一点血迹像是白玫瑰上鲜红的花蕊，娇艳，欲滴。
随之而来的眼泪将这般美丽的妆容冲花了，那般诱人魅惑的脸庞被冲成了大花脸，像一只濒死的花猫。
我有些想笑，又忍住了。
看不透她是哭是笑，还是别出声了。
她看着我，我们的眼神对视。
我从中看到了许多，种种情绪中却始终没有我渴望看到的那一种。
她嘴唇颤动，似是想要说出些什么，身体却先早她一步倒下了。
她死掉了。
那个脆弱的生命就像不远处飘飞的火星一般，短暂，还裹挟着罪恶、刻板与歧视。
我不晓得如何去处理这种事，因此，离开似乎是我最好的选择。
只是，远处那头跪服的地缚灵似乎代表了一种非比寻常的心意。
火海中的她，强大也弱小。
在火焰燃尽的时刻，便是她消散的时刻。
分散成一缕缕的无名的魂魄，在失去了原有记忆的残骸上重新生长出新的血与骨，变成一个全新的魂，全新的人。
陌生的人。
“真是……自私的人呐……”我轻叹道。
“好。”
……
翌日，在我的陵墓的石柱旁，那些个大柱国的身边，从石缝里长出一颗小小的叶片，估计也是什么不知名的植物，被风还是其他的什么带到这里，那近乎白色的淡绿，同周围威严的白色石头不分彼此。
“先生，谢谢你。”
软糯的声音，听多了会让人感觉有些腻味，但你会在一次又一次地回味中愈发对其沉迷。
多么有魅力的味道。
“抱歉，承诺使然。”我快速的想了想，搜罗了一番理由，最终回答她道。
座下的毯子发出猎猎的响声，我迎面撞上无数嬉戏的精灵，细小的他们朝生暮亡，欢笑与喜悦填满了它们短暂的空隙，不知愁与死亡为何物。
她亦不会知晓其为何物。
我不晓得这般做对她来说是否是一种错误，毕竟，她已经站在了所有人的终点。
“想说什么就说吧。”
“先生，我想……”
我们的声音交缠在一起，消散的同时被无数的精灵窃取道，它们在我的耳边叽叽喳喳，不胜热闹。
这条厚实的毯子是它们从各个地方牵引来纤维交织而成，以此为予我的礼物。
作为回报……
我挥挥手，将它们赶开。
“先生，我想变强，变得像您一样强。请您……请您帮助我。”
她伏在我面前，不去管自己会否从这里摔下，柔软的声音中充满了力量。
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何要这般，我若执意反对，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的话，这样只会折了自己的尊严罢，若说表达态度诚恳的话……
语言才是表达态度最好的办法吧。
我若是答应了，同承诺不就反过来了吗？
似乎那样也没有什么关系罢。
毕竟，我也没指望能从她的身上得到些什么。
“好。”
“我答应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