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那叫小五的小伙计又给石翼他们送来饭菜,是家常的两菜一汤。也果如那小伙计所说,客栈又陆陆续续来了几辆大车,一时间,客栈里面喧闹异常,忙碌非凡。
即便如此,那小伙计也是忙里偷闲,在给石翼他们送饭菜时,也不忘偷偷带上一两块肉食,引逗引逗小倭瓜。
但小倭瓜那傲然的性情怎是其他同类可比拟的,吃饱喝足后对他的亲近只是不理不睬,它觉得他亲热过头了,还会咧开獠牙对着空气空咬一口,以示警示。
令这小伙计不禁有所顾忌,暗骂这小狗是个白眼狼。
玥儿一见那小伙计,就不自觉目光躲闪,脸上露出一抹绯红,让石翼看着有些讶然,又见倭瓜那淘气性儿又上来了,知它在戏弄那小伙计,但也怕它真咬着他,就在它发出低嚎时喝斥一声,叫它不敢轻举妄动。
趁此时机,石翼见来的马车多了,虽给那伙计提醒过,但也担心那大红马再惹是生非和马车上的那些东西,就插话问那小伙计这儿晚上安不安宁,有无守夜的人?
小伙计蹲着身子逗着倭瓜,开始还饶有兴致,但倭瓜总是一副油盐不进无精打采的样子,令他逐渐失去了兴趣与耐心。
听石翼问有无守夜之人,才骤然而醒,忙答应一声有,才豁然想起掌柜命他无事时要抽空去后院看着那些个大车,急出门去了。
天逐渐黑了,客栈里角角落落里亮起了灯,照得楼上楼下亮如白昼,石翼和玥儿吃罢了饭,听着街上传过此起彼伏的喧哗声和隐隐传过的酒令声。
不知为何,他站在窗前,看着影影绰绰的路人在那昏黄的光亮中走过,闻着街上飘过的那诱人的尘烟味儿,他的心神竟止不住颤动,因他隐隐的感触到——
有一股别样的气息或者说是似曾相识的气息时隐时现,若有若无。
他不确定,那气息是离得太远或是太弱,让他极难感知地到。但他能肯定的是,那气息对于他来说太过熟悉,因那气息和倭瓜的前身——远古神兽貔貅初见时一样,那是来自他心底最远古深处最厚重的记忆,刻骨铭心,又冗长悠远。
他背负着手,默默地不动声色地站在窗前,脸上的神情陶醉而放松,似赏析着小镇入夜后的温馨与喧闹,内心却凝结神思,极力感知那神秘气息的方位,可无论他怎样凝神,那气息却如漂浮在识海里的一粒尘埃,令他捉摸不定。
他站立良久,仍不能断定那神秘气息的出处,又过了一会儿,就暗暗自嘲自己是否过于敏感及神经质了。
抬头见夜色渐浓,于是他转身对正怡然收拾包裹的玥儿说,要下去看看大红马,再把马车上的那些个包裹拿过来,免得出什么差错。
玥儿欢快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从吃过饭她就开始将那些绸布专注地分类,她眉头轻微皱着,正举棋不定地将一块鲜亮颜色的布拿来放去,看着若有所思,更左右为难。
石翼不明白玥儿为何将那些布分类放着,不解地摇了摇头,干笑了笑,心说自己的东西要不是送人,像往常一样放在一起不更好吗?
他从客栈后门来到后院,刚一出门,大红马老远就迎着他一声嘶鸣,在槽后欢愉地刨了几下蹶子,看着异常兴奋。
它这一叫声,也引起另外几个吃食的马儿侧目观望,马蹄轻踏,看着一脸愕然,有些惴惴不安。
大红马对着他摇尾抬首,即便草棚下风灯昏暗,但也难掩它那身烈火一样的鬃毛,显然,它以从那神思的震慑中缓了过来,与另外那几匹马一比,更显得神采奕奕,与众不同。
石翼用温存的目光看着它,近前给它捋了捋细密的鬃毛,又拂了拂那光滑的脖颈,那意思好似在说,已原谅了它白昼的鲁莽。
大红马紧贴着石翼,用脖颈紧紧地摩挲着他强壮的躯体,它不时打着响鼻,用它那有力的摩挲回复着他的抚摸,那温顺的模样也似对他更加亲近认可。
石翼听刘师傅讲过那些马匹的习性,知道越暴烈的马驯服后就越忠厚。
其实,从内心来讲,他倒不愿意以势压人,就像对待倭瓜那样,因而,从心里来讲,再以他的性子,他觉得对大红马是否过于凶狠了,就有些于心不忍,但再一想想这马车要出了问题,肯定会伤了玥儿,就觉得这大红马还是得收敛点。
因而,他对那大红马摩挲了一阵后,就自言自语地告诫说,“这次就算了,以后再不许那样了,好好休息,明早我们还要赶路呢。”
说着,他又看了看那马槽,见里面还有粮草,就复拍了拍它,向马车走去,因他记挂那车架下的那个木箱,担心木箱里的那两把尖刀。
他听着客栈包厢传过划拳的吆喝声,左右看看,见后院里没像那小伙计说的,有人守夜,就想也许现在时候还早,夜静更深时才会有人过来吧。
他进入马车车厢,摸索着将那两个包袱拿出来,然后借着昏暗的灯光,将马车架下的木箱拉出来,把里面装着他物品的那个粗布包裹取出。
随即又将那木箱推进去,用挡板挡好。然后用两只手分别提了,往客房走去。
客栈后门两侧搭着两间厢房,里面黑漆漆的,想是放置杂物的地方。
石翼走到门前那条不长不宽的过道里,忽觉得那感知到的神秘气息猛一加强,他略略一怔,就在这时,只听得客栈里“哗啦”一声,是碗筷摔在地上的声响。
紧接着后门“咣当”一声被人撞开,一个黑影直挺挺地向他迎头冲撞过来。
石翼不及细想,更知不能用法术避闪,只得忙向一侧侧身,想躲开那个黑影……
但那黑影慌不择路,边跑边回头张望,只听得“咚”、“哎哟”、“扑通”一声……
那黑影一头撞在石翼腋下,直觉似撞在了一堵石墙之上,他一个趔趄,向前猛地一冲,打了几个翻滚,与石翼手中的包袱,一同滚落在地。
石翼歉然,忙回转过身,那句“对不住”刚要出口,不过,他看着那倒在地上的黑影,不由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