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庄傍山而建的,山势起伏,绵延不绝。园中雾气缭绕,飘忽不定,隐入山间,如梦如幻,恍若仙境。
三人踩着铺满鹅卵石的小路,走过后园。园子里仅有郁郁葱葱的树植,没有鲜花着锦。小亭孤立,假山独处,颇有清幽的意境。
叶楚楚看着走过的竹林苍翠挺拔,竹林的尽头与山坡接洽之处,有一面石壁,石壁上镶嵌一道古拙的铁门,铁门坚实而沉重。
薛斌对兄妹二人说:“你们在此等候片刻,我进去请示我父亲。”
叶枫二人点点头,乖乖站好。薛斌打开铁门走了进去,又很快将门紧紧闭上。
薛斌在石地转过几折,便到了个幽深宽大的洞穴。石壁上铜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阴森森的灯光下,只见洞穴四面都摆着石案,每张石案上都有个乌黑乌黑的铁匣子。
一个须发花白,风度优雅而从容的老人正坐在其中一个石案前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猛的睁开眼,浑身迸发出令人刺骨生寒的剑气,刺得薛斌不免瑟缩了一下。
一瞬间,那剑气又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坐着的仿佛是个已厌倦红尘,退隐林下的名人,神情虽未免稍觉冷厉,但却绝没有露出令人不安的锋芒。
只听他冷冷地问薛斌:“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为父也没什么可以给你的了,这里的东西你也承受不起!”
薛斌强装淡定地说:“儿子没什么要求的,只是今天庄上来了两个孩子,说是与香帅有关。儿子愚钝,只能来找父亲。”
薛衣人奇道:“与香帅有关的孩子,还是两个,来这儿干什么?”
薛斌说:“那个大点儿的男孩说,他妹妹是香帅的女儿!”
薛衣人不由转头看着薛斌:“楚留香的女儿怎会来此?她再怎样不是该去找那个姓左的吗?”
薛斌只得好好解说:“那女孩的母亲叫石绣云,石绣云的父亲与我们薛家庄颇有渊源,就是曾教我读过书的石先生。当年,我和明珠都知道楚香帅和石姑娘是有一段情的。石姑娘不久后另嫁他人,没想到如今已遭了难,更没想到当初她嫁人时已有身孕。”
薛衣人长叹一声:“罢了!既然有此渊源,就不能不管。带我去看看那两个孩子!”
薛斌忙说:“他们两个就在门外!”薛衣人看着他:“你让两个孩子大晚上站在剑冢外面,你是不是没养过孩子?”
薛斌呐呐地说:“孩子都是明珠看着的……”薛衣人对自己这个儿子没了言语,一甩袖子,率先朝门外走去。
薛斌这时也知道自己某些方面做得不好了,不敢多说话,默默跟着往外走。
叶枫和叶楚楚在外面站了半天,盛夏的时节,在这山中倒也不冷,只是肚子饿得咕咕叫了。
叶枫拉着叶楚楚的手,小声说:“可能快出来了。等他们出来,哥哥先给你要吃的。”
叶楚楚对薛斌这磨叽的办事效率也很无语,不过有求于人,更何况见薛衣人这样的事,恐怕江湖上很多人对能在此等候求之不得呢,饿一会儿肚子没什么。
这时铁门被打开了,一位老者走了出来。只见这老人面容清癯,布鞋白袜,穿着件蓝布长衫,风采也没有什么特异之处,只不过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光,令人不敢逼视。薛斌紧随其后。
叶枫和叶楚楚知道,这一定是薛衣人了,忙上前见礼。
薛衣人微微一笑,说:“免礼!走,先去吃饭!”叶枫和叶楚楚没想到薛衣人是这么随和的,心里松了口气。
薛衣人直接牵着叶楚楚的手向前厅走去。薛斌带着叶枫跟上。
薛管家还是很靠谱的,见老庄主都出来了,忙吩咐家丁丫鬟摆饭。
饭后,薛衣人仔细询问了叶枫家里遭难的全部经过。
原来,叶枫父亲叶贵生在杭州城也算有些名气,家里开着钱庄米店和绸缎铺。发妻王氏身体不好,在叶枫五岁时因病去世。
叶贵生怕儿子受委屈,续弦很谨慎,直到偶遇石绣云才再次动心,并很快迎娶进门。
石绣云进门七个月产女,叶家一直对外说是早产,对叶楚楚疼爱有加。石绣云虽然出身农家,但貌美聪慧,对叶枫也视如己出,操持家务很是贤惠。
一家人本来过得和和美美,没想到祸从天降。一个叫任枚品的四品官员告老还乡,跑杭州来养老,看上了叶家的这些铺子,想低价买走。叶贵生如何肯。
那任枚品便让下人收买一些地痞流氓日日去铺子闹事,把客人都赶走。叶贵生派人去报官,根本连衙门都进不去。
以前与叶家相熟的一个衙役还算有些良心,偷偷告诉叶贵生,那姓任的已经收买了知府师爷,不会给他做主的。
叶贵生无奈,打算先把铺子关了,回家与石绣云商量,想想对策。
没想到刚回到家中,那任枚品居然带人来家里要强买强卖,看见石绣云貌美更是动了邪念。
他不但让叶贵生交出铺子,还要石绣云给他做小妾。
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受这种无耻之徒,叶贵生爆发了,他上前打了任枚品一拳。任枚品气急败坏,命人打死叶贵生,砸了叶家,再把石绣云抢走。
石绣云见已经不能善了,趁这些人还没有控制整个府,忙奔回后院,收拾了一些细软,交给叶枫。让他赶紧带着叶楚楚逃出杭州城,去往薛家庄求助,并告诉了他叶楚楚的身世。
叶枫带着叶楚楚,紧急逃出叶家后,并没有马上出杭州城,而是赶紧换了乞丐的衣服,把两个人都抹黑。这样,躲避任家方便很多。
只是在逃出杭州城前,听到消息,叶贵生被打死了,而石绣云刺了任枚品一刀后,自尽了。
叶家的一切都被任枚品霸占了。
叶楚楚红着眼睛,不由暗暗握了握拳,真是无耻至极,该千刀万剐。
薛斌愤怒地说:“简直无法无天,欺人太甚!”
薛衣人面无表情,不过说话冷嗖嗖地:“如果是江湖中人,他已死在我的剑下!”转头,对两个孩子温和地说:“你们安心在薛家庄住下。联系香帅和处理你叶家的事,很快就好!”
叶枫忙哽咽着谢过薛衣人。叶楚楚知道薛衣人说到做到,自己现在根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向薛衣人磕头道谢。
薛衣人不等她跪下,就制止了她,让人带他们兄妹二人下去休息。
等叶家兄妹走后。薛斌说:“爹,叶家的事倒不难解决,只是楚香帅已很久没有消息了,我们……”
他迟疑了一下:“我们,是不是得请我岳父帮帮忙?”
薛衣人冷哼一声:“他?哼!你爹我有的是办法找到楚留香,用不上他!你只要负责把叶家的事解决,把叶家的东西拿回来就行!”
薛斌忙说:“爹你放心,这点儿小事我一定能办得妥妥当当!”
叶枫和叶楚楚就在薛家庄住下了。
三天后,薛斌从杭州回来,带回了叶家的所有房契地契。
薛斌对兄妹二人说:“姓任的已经死了,知府进了巡抚的大牢。你们父母的遗体我已收殓好,可以随时回去让他们入土为安。”
叶枫和叶楚楚万分感激,想尽快为父母办理好后事。
薛斌就带着他们回了杭州叶家,为叶贵生石绣云治丧。
丧事办得很顺利,叶家的东西也都归置妥当了。
几天后,叶枫留下了一些家里的老人看管宅院,铺子暂时租了出去,和叶楚楚一起再回薛家庄,等候楚留香的消息。
当他们再次回到薛家庄时,见一美貌少妇带着一个一岁多的小男孩在门口张望。
薛斌大喜,忙走上前去,拉住少妇的手:“明珠,你回来了!”然后,抱起小男孩亲了亲。
左明珠说:“我一回来就听下人说,有楚香帅的女儿来了,在哪儿?”
薛斌为她介绍了叶枫叶楚楚。左明珠看着叶楚楚说:“特别像石姑娘,只有眼睛不太一样。”
薛斌说:“眼睛自然是像香帅。”
左明珠牵着叶楚楚的手往庄子里走:“楚楚,我父亲和香帅是朋友,你要叫我姐姐。我已经派人去告诉我爹了,他应该会来看你。”
叶楚楚的病早已痊愈,嗓子也好了,乖乖地叫姐姐。
薛斌一惊:“你告诉岳父了?”
左明珠说:“那当然,我爹肯定能很快找到香帅的!”
薛斌无奈,也知道瞒不了左轻侯的。
果然,下午时左轻侯就赶到了薛家庄。
左轻侯拉着叶枫和叶楚楚嘘寒问暖,并给两人送了不同的见面礼。
薛衣人坐在一旁一声不吭。
左轻侯和蔼地说:“你们兄妹二人受苦了。放心,我已经通知香帅了,他很快就会赶来的。不如你们俩到我掷杯山庄去住吧,这里离得太远了点儿!”
薛衣人在旁边冷冷地说:“他那个掷杯山庄整天来来往往一些粗汉歌妓,是打算教坏小孩子吗?”
左轻侯恼了:“你薛家庄冷得冻死人,小孩子爱热闹的,看个歌舞又怎样?”
薛衣人冷哼:“强词夺理,小孩子不适合看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