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8日，星期一）

今早又旷了半天课，筱若下定决心，不论如何，下午的课一定要好好上。

现在是午休时间，筱若因为杂乱的思绪实在睡不着，所以在校园内四处乱逛。

走进教学楼后边的小道。由于这个时间点没什么人，周围静的出奇。风轻云淡，树影摇拽，“沙沙”的声音此起彼伏。筱若穿的是短袖，虽然沐浴着阳光，也不免感到一阵寒意，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道路两旁都安插着椅子。前方稍远处的椅子上好像隐约出现了人影。筱若上前去看，发现那人正是叶彤。

「她一手撑着椅子，一手翻着书。茶色长发垂到细腰间，白色的肤肌在阳光下亮得稍稍有些刺眼。」

这一幕太熟悉了，除了背景外，其它都与筱若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一模一样。

那本书，筱若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挺好奇了，究竟是什么书，让她专心成这样？甚至是走到她跟前，她也不会察觉到有人到来。

虽然有点不忍心打扰格外认真得看书的她，不过筱若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叶彤……”

「听到有人对自己说话，她缓慢地抬起头来，茶色的长发自然地往两侧分开——露出来的是那双明亮的棕色眼睛。」

筱若不免怔了一会儿，因为眼前所见的这些与她第一次看着自己的样子也是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接下来没有夏明和周佩来搭话，筱若真可能以为自己又穿越回九月一日那天了。

“别一直盯着人看又什么话都不说唉！”

叶彤警戒地看着筱若，故意摆出一副让人误会的表情。

熟了之后仿佛就变得喜欢开玩笑了，以至于筱若总觉得叶彤在某些地方很像闫紫。

筱若没多在意，指着叶彤手里的书问道：

“这是什么书啊？已经是第二次见你看得那么认真了。”

“啊……”

叶彤小脸一红，慌忙把书收到背后去，然后才回答道，

“这是我的隐私啦。”

“唉？”

在叶彤收书的时候，筱若才注意到书的封面是没有书名的。也许这只是个本子？可能里面记着她写的日记，可能里面是她无聊时写的短篇小说，可能里面贴满了各种小照片，又或许……里面会「记载」着某个她心仪的男生？

记得叶彤好像说过，闫紫曾在她生日的时候作为礼物送过她一本书。筱若本来还觉得有没有可能是这本的，但是既然只是个本子而不是书的话，那筱若实在是猜不着了。

虽然很好奇，不过筱若还是忍住了。毕竟是私密的东西。

而且重要的也不是这个。既然碰巧遇见了，那么筱若现在刚想可以好好问问她关于那美术馆的事。

筱若睡不着的原因就是这个，因为今早去美术馆那件事中叶彤和闫紫两个人的行为都像「谜语人」一样，让人搞不懂。

“今天早上，就是那个……你知道闫紫是什么意思吗？美术馆里有什么吗？还有为什么你们俩都一声不吭的啊？”

叶彤被筱若的问题惊了一下，然后抿了抿嘴，没回答问题，倒是问起了筱若：

“你还记得我问你的第一个问题吗？”

“嗯……朋友的定义？”

“你说是「不会让自己孤独的人」吧。”

“对我来讲是这样的。”

“你觉得我跟闫紫还是朋友吗？”

“肯定是的啦！别担……”

“即使她现在会让我感到「孤独」呢？”

“……”

筱若呆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答复。

叶彤朝筱若微微一笑，温婉的笑容却让人不免有些心疼。

她把手上的书夹在手臂与腰间，缓缓站起了身，突然说道：

“我爱闫紫。”

筱若听到这句话后，甚至停顿了好几秒，才红着脸诧异地叫到：

“噗！唉？啊？真……”

叶彤打住了他：

“别误会了，不要把「爱」那么宏大的东西全部默认为「爱情」。而且我是有喜欢的异性的啦！”

「爱」与「爱情」，虽然会有同样的怀想，同样有着相见时的喜悦，同样有着相离时依依不舍的眷恋，但是二者是不一样的，前者显然广于后者。「爱」或许不比「爱情」容易宣扬，但是「爱」无处不在。像是朋友间的友爱、家人间的关爱、对祖国的热爱等等。「爱」是一种高尚的表现。

“哈哈……”

筱若尴尬地挠了挠头，但是对于叶彤补充的那句「已经有喜欢的异性」倒是微微吃了点惊，不免有些心疼喜欢她的周佩。可是转念一想，为什么自己又会认为叶彤喜欢的那个人没有可能是周佩呢？

人在讨厌某人的时候，总会恶化对他的印象。筱若透过这意识到，自己的内心深处一定是对周佩有所反感的，所以才会那么认为。

叶彤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总之呢，我爱她，只要知道这点其实就已经够了。朋友什么的已经不必纠结了。我已经不再执着于此了。”

叶彤的语气好像是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似的，明明之前为了追回和闫紫一起时的以前那样的生活而挺有干劲的，但是从美术馆回来之后就放弃了。筱若仍然是不解，对美术馆的事心痒的他不免把手揣进裤子口袋，仿佛想说什么的样子，不过又憋回去了，最后只是淡淡地问道：

“说什么「朋友什么的无所谓了」，但是你不会满足于此的吧？”

“……那个的话……当然不会……”

话说到一半，叶彤却陷入了沉默。

仿佛是对自己没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的话感到了质疑。

当然不会感到不满足吗？

这样就行了吗？

叶彤哽咽了一下。

颤抖着嘴。

终于。

如此放声大喊道。

……

“当然是不会满足的啊！”

叶彤突然拉起筱若的衣领，她怒视着（一脸无辜的）筱若，好像想将一切都从心里抛出来一样发泄道，

“满足什么的，怎么可能呢？她是我的救赎、是我的心灵支柱。我啊，我无论如何也是不想弃掉这份感情的，所以只是这样的话根本不可能会满足的啊！我到底做了什么嘛，她凭什么将我从痛苦中拉出来之后又将一切都毁了啊！如果是这样的话当时在那摊泥中就不要管我啊！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想像以前那样，我和她，我们一起玩耍、一起欢笑……我只是想要这种回到生活啊。如果我做了什么事惹她不高兴了、如果我犯了什么错，那倒是跟我说，不要一味地否定啊！如果她将这份友谊否定掉的话，那之前的那一切究竟算些什么啊，那些我们以前一起约定过的东西、走过的道路、克服过的障碍、获得过的成就，这些都只是笑话吗？只是觉得好玩所以当时才会想拉我一把吗？难道在我付诸真心的时候，她只是在心里窃笑吗？开什么玩笑啊！无论我做什么、无论我怎么尝试，都只会迎来这样的结局吗？说到底，我不过是在原地踏步吧！尽管之前信誓旦旦地做那些事，结果不还是一样的吗？什么「我要走出校园暴力的心理阴影」，什么「我要取回和闫紫的友谊」，到头来究竟又做到了什么呢？如果要执着于去做不可能做到的事的话，那这就好像明知道是悬崖却还要往下跳一样，这么想的话，我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吧！太愚蠢了，哈哈，这么说的话果然很好笑吧！我……”

声音突然停住了。

看到筱若是在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叶彤忽然停住了嘴。

她慌忙着将手松开，冷静之后低下了头道歉道：

“对不起，筱若……我太激动了……这已经是第二次对你这样了吧，实在是抱歉……”

筱若看着叶彤，有些语塞了，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心里特别矛盾。

叶彤又恢复了以前的神情，说道：

“不用在意，筱若。说什么不会满足，不过是我在胡闹罢了。说起来我都是为了我自己吧，就算是想跟闫紫和好如初也只是为了我自己心里能好受吧。嘛，闫紫不想要这份友谊的话，总不能强迫别人吧……”

其实，人最容易欺骗的就是自己。或者说人是骗不了自己的，只是甘愿活在自己的谎言中。

所以筱若打断她，说道：

“这不是你的心声吧，刚刚那个才是你真正的内心话吧！”

叶彤轻笑了一声：

“就算是这样又能怎么办？再怎么放声呐喊又能怎样？不要再做无用功了，这太蠢了。”

筱若还是有些疑惑：

“为什么你非得认为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呢？为什么觉得会是无用功呢？那你之前……”

“这个的话，是因为闫紫已经给出「答案」了。”

“啊？”

“你不是挺好奇那美术馆的事吗？是这样的……”

……

叶彤刚才的吵闹声引来了旁边教学楼里的不少在教室午休的学生，他们都趴在窗口远远看着两人。

筱若瞄了一眼，除了夏明、杨墨等人外，好像还看到了某个熟悉但是模糊的身影。

当他想再次认真看清时……

起风了。

一片树叶近距离划过筱若眼前。他不免眨了下眼，再次睁开时，人影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