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时空鹓的感应
书名:环洲凌虚录 作者:谭漠雪 本章字数:2804字 发布时间:2023-01-26

  祁宇目送姬卿瑶远离,且感知确认“目力范围之内,已无旁人”过后,他将师父的尸身平放于地,包裹多层裙布的“婴童母亲”,亦仰躺在师父的身旁。


  他堪堪引灵劲导向丹田,便不由自主地咳喷出一口浓血。他的眼神是黯淡的,嘴角勾勒出一抹自虐的嘲讽。他对自己一身的内伤外伤不管不顾,只想着拼尽全力,凝聚陌灵。


  他首次凝出的是火岩流。然他重伤过度,灵力巨损,故而原本那个战力强横、排名顶级的陌灵,此刻只能呈现出红白相间的模糊虚影,只有凝神细看才能发现。他暗叹一声,收火岩流入体。


  祁宇这个不满十八岁的年轻人,如今心理与身体的承受能力,已接近极限。二度聚灵令他两眼一黑,瘫坐在地的身子向前扑跌。他用力地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伴随着轻微扭曲之力的感悟,他的眼前凭空出现一个满布符文的祥云法阵,一只通体金黄、尾生九羽的神鸟时空鹓,现于法阵之上。


  万幸的是:他第二次成功地凝出了时空鹓,否则以他目前的状况,绝对撑不过第三次!


  一夜之间,祁府人事皆非。贺青刀、凌云亡故,宁秋娴变成婴儿,家主祁觞亦是生死不知。


  前不久意气风发的祁家大少,现已不似人样。破破烂烂的衣衫染满血迹泥污,头身上数十个血洞,还在汩汩地往外冒着血水。他的长发散乱,一双凤目哭得又红又肿,咳嗽声此起彼伏,鲜血时不时地喷吐在地……


  祁宇的呼吸紊乱而微弱,他耷拉着脑袋,抬了抬沉重的眼皮,“阿鹓,你,叫我?我好像……咳咳,感觉到了。”


  时空鹓是一个来自于凌虚界的陌灵,它能通人言,亦有自己的思想和记忆。虽说这个特殊的灵体,远超环洲界武者的认知,然此前它隐于陌灵体,却从未出现过与其主祁宇“相互感应”,这种更为特殊的情况。方才祁宇突然变得神情古怪,并劝走姬卿瑶,其因由正是他听到了体内时空鹓的呼唤。


  时空鹓已知晓祁宇的经历,它浑身呈现半透明的状态,也是祁宇灵劲不足的体现。它能感受到主人的虚脱与悲伤。它瞧了一眼贺青刀和宁秋娴,又将目光拉回到双掌撑地,双臂微抖的祁宇身上,以往一口一个“老子”的小神鸟,此时说话竟变得柔和了不少,自称竟换成了“我”字。


  它点了点“鸟”头,“没错,是我叫你。或许是因为刚才你的情绪波动起伏太大,以致于我能完全感应你的内心,而我竟然不需要离开你的身体,就能开启‘探知’。相对的,你也能听到我的呼声。”


  时空鹓这只吵闹鬼,今日仿佛变了个“鸟”似的,语调平缓地陈述着。它适才传音给祁宇,一来,是想证实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二来,经过一番挣扎,它毅然决然地作了一个决定。


  它这段话的言外之意是:由于祁宇临近奔溃的情绪而带动的这一系列变化,意味着这一对陌灵体与陌灵,可以随心所欲的感知与交流,时空鹓亦能通过祁宇,看到与之接触的人、事、物——无论祁宇是否聚灵!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 “发自于体内的感应共鸣”,日后是否能够持续维持“体内感应”之法,目前,他们无法知晓。


  若是在昨日,祁宇听到这则好消息,一定会兴奋地捉着时空鹓各种询问和试探,而今,他却苦笑一声,“听起来,不错,但不重要了。师父和娘,他们、他们……还有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阿鹓你说,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不是我啊!”他一面说话一面咳血,眼泪,又情不自禁地滑了下来。


  “唉!我说你小子再这样自虐下去,别说报仇了,活不活得过明天都难说!你别在那鬼哭狼嚎了,先听老子把话说完!”


  时空鹓很烦闷。它一直不愿意承认“弱鸡”祁宇的“主人”身份。然事实始终是事实,看着“主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它顿感无名火起,“老子”二字又脱口而出。它很想飞过去狠狠地抽祁宇两大耳光子,但考虑到贺青刀和宁秋娴,它终究还是把怒火强压了下来。


  时空鹓撇了撇鸟喙,耐着性子继续说道:“老子刚发现,老子和你的这种‘连接’,似乎是能往前追溯一段时间的。所以,就算被你小子收在体内,老子也看到了枯骨仙和姬卿瑶的‘过往’。”


  “你说什么?!” 祁宇猛地抬起头来,他的脑袋“嗡”的一声巨响。即便他此刻伤心欲绝,几欲昏厥,他也能在瞬间抓住时空鹓话语中的关键点。


  他胡乱地抹了抹脸上的涕泪血迹,咬牙再提一口灵劲,一把将飞在半空的时空鹓抓到跟前,神情激动地说道:“告诉我,娘亲是怎么,咳咳,落入枯骨仙那狗贼,手中的?我爹呢?我爹他……他怎么样了?还有,姬姑娘她,究竟有何图谋?阿鹓,快告诉我!”


  “哟!小子,终于有点人样了?”时空鹓的翅膀不住地拍着祁宇,满脸嫌弃,“你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怂样,老子可真是受不了!”


  吞服了一整瓶永生泉,它的体型已如婴儿般大小,它虽被祁宇捉住,翅尾也能抽打到祁宇的手臂,“先说姓姬的那小丫头吧。她没探到你们祁府的秘密,就一直派人在远处监视。也幸亏她多管闲事,否则你就真的玩完了。至于她救你,隐约与她的宗门有关。你知道的,老子只能看到‘人的过往’,却看不透‘人的内心’。”


  “当然,也指不定她当真只是为了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呢!哈哈哈哈!”时空鹓双翅拢在身旁,学着人类“叉腰”的模样,边说边笑。显然,它并不相信姬卿瑶纯粹只是为了报恩。


  “那我爹娘……”


  “哎呀你小子别着急啊!老子只有一张嘴,哪能一下子蹦出三个人的消息?”时空鹓一开口,“话痨”的毛病就改不了。


  “你那死鬼老爹……”它忽然发觉祁宇抓着自己的两只手,力气更大了些。


  它疼得龇牙咧嘴,瞅了一眼脸色难看的祁宇,赶忙干咳两声,把“死鬼”二字咽进肚里,重新说道:“咳咳,你……那个爹,还有你娘,事先躲到了城外的‘听雪山庄’。但你们也太小看枯骨仙和重沥了吧?他们一个是‘大四仙’、一个是大皇子,他们要找的人,能躲到哪里去?枯骨仙为了逼你乖乖听话,就跑去山庄里抓你爹娘当人质。你爹为了保护你娘,被枯骨仙一巴掌呼到了墙边。”


  感受到祁宇的手劲又大了些,时空鹓说话的语速都在不自觉间变快了,“不过你小子放心、放心啊!枯骨仙是一个不愿招惹麻烦、只求达到目的的人。所以,从他的‘过往’中看得出来,他并不想滥杀‘非武者’,那会令他触犯律法。否则,你爹被这家伙‘来这么一下’,完全能……那啥……‘那啥’我就不说了啊!但通过枯骨仙,老子看到你爹连血都没吐,好像也没受什么伤。老子猜测,应该是当场昏过去了。”


  听到父亲尚在人世,祁宇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爹没事、爹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时空鹓的翅尾挠了挠祁宇的手背,“那个,老子只是说:‘应该’没……嗝屁……唉!算了,就当他没嗝屁吧。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枯骨仙看到你爹粘墙根上了,就单抓了你娘来祁府,想逼迫你不动手就跟他走。结果,你小子联合那六个弱鸡,居然能把他揍得这么惨,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我明白了!我马上去找爹!现在就去!”祁宇放开时空鹓。希望重燃的欣喜,让他恢复了少许生气。他起身就想往外跑,却被时空鹓叫住了欲迈出的双腿。


  “等一下!”


  “干什么?!”祁宇的心里是很感激时空鹓的。阿鹓的消息于他而言,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然正因获知此消息,他才迫不及待地要去确认父亲的安危。


  时空鹓一声叹息,“小子,你师父、那个什么凌云,还有那四个弱鸡内灵境武者,老子或许有办法……救上一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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