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做蛋糕？”回到房间，杨宇一脸不解。

“唐杰答应小敏的。他的信你看没看过？”陈菲反问。

“那……那你不早说。”

“小敏的生日你知道，再说现在也不晚。材料都有，明天保姆会教你做。”

“那还不如让保姆做了，或者买个回来，多省事。”杨宇嘀咕道。

“你做蛋糕要全程录下，这样才能体现你对小敏的心意。”陈菲的微笑又出现了，“还有对得起我付的报酬。”

当晚，杨宇看着手机上生日蛋糕的制作步骤，马上向勇哥请了第二天下午的假。中午下班，杨宇赶回别墅，拉着保姆进厨房。打鸡蛋，分离蛋黄蛋白，蛋黄加油和牛奶，筛面粉，打发蛋白，加糖，混合面糊，抹平震气，放进烤箱。

“这就可以了吧？”叮声响起，杨宇把烤盘从烤箱里取出。

“蛋糕胚子做好了。”保姆拿着DV机答道，“这是第一步。”

“第一步？”杨宇看看表，已经三点多。

又是一轮忙活，切水果，抹奶油，放水果，抹平，用牙签和巧克力浆画了个懒羊羊，又裱上不同颜色的奶油做毛发、脸蛋和背景。看着歪歪斜斜的成品，杨宇感觉自己立了件大功，拍照留念。原料不就是鸡蛋、牛奶、糖、巧克力、水果吗，直接吃多省事，非要折腾个化学合成品出来。

晚饭后，杨宇唱着歌端上蛋糕。

“小敏，爸爸是神灯，神灯哦，你许愿。”

“嗯，我希望……”小敏睁眼看看杨宇，“你要爱我和妈妈。”

“那还用说，必须的。”杨宇笑道。

“那……你亲我一口。”

杨宇愣了下，看看陈菲，陈菲想了想，点点头。

“好。”

杨宇凑过去，碰了碰小敏脸蛋，“吹蜡烛吧。”

“我还没说完。”小敏忽然道，“你也要亲妈妈一口。”

“这……”

陈菲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

“怎么了？”烛光里，小敏眼神锐利。

杨宇清楚，此时不果断，恐怕前面的功夫都白费。

“行。不过儿童不宜，小孩子不能学，以后也不要看。”杨宇伸出手，在自己手心亲了口，轻轻拍到陈菲脸上，“小敏快吹，爸爸馋的都流口水啦。”

看见陈菲有些含羞的样子，小敏也笑了，吹灭蜡烛后，还亲手切了蛋糕。

“爸爸，这是你的。”小敏递来纸盘。

终于肯叫爸爸了。

自己做的蛋糕到底啥滋味，杨宇很快就忘了，但生日当晚小敏的话他忘不了，因为除了生日蛋糕，她还提到唐杰之前答应她的其他事。

他想不到，小敏六年级，唐杰还答应给她讲睡前故事，每晚讲。这些段子里全是各种动植物，但大都在做人事，什么建房子，种树，走亲戚，旅游，关键是故事老套，有些情节来回重复，像罗小艺拉着他看的偶像剧。

他更想不到，自己会穿得人模狗样进学校参加家长会，还被鼓励上台，分享养育孩子、陪伴成长的经验，还给台下家长加油打气，有些人还主动加他微信。

委托是一种表演，有时难免会将自己投入其中。这段时间，杨宇总是会梦到自己曾经的干儿子，阿驰，他想伸手拉住阿驰的手，但却差了半分，眼看着他跳落，没入水中，又在一声声窒息似的呼喊中惊醒。

小升初考试的日子赶快到吧，结束这单子。杨宇心里不讨厌小敏，只是讨厌自己的角色。

又是以山羊、老虎和苹果树的故事作为收尾的一天，回到住处，杨宇也感觉有些困了，脱衣服准备洗澡。

哼哼……呜呜……

女人的啜泣声从房间里幽幽传出，断断续续。

哼哼……呜呜……

若有，又若无。

“罗小艺……罗小艺？”杨宇喊了两声，没人回应。

他慢慢摸进房门，轻轻一推。

吱丫，门慢慢开了，没有锁。

房间里没开灯，看不到人影，但刚才的声音明明是从这里传出。杨宇仔细看看，床上似乎有人躺着。

“罗小艺……”杨宇轻声呼唤，但床上没有回应。

杨宇蹑手蹑脚慢慢靠近，手摸到床头灯，正要打开。

背上忽然挨了一下，杨宇又痛又惊，慌忙转过身来，脸上又挨了一掌。

“啊！”

“杨宇，你个渣渣！”

杨宇这才看清楚，“罗小艺？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要拍死你，拍死你拍死你……”罗小艺不由分说，拿起苍蝇拍又打了过来。

“你给我住手！”杨宇大喝一声，制住罗小艺，看她满脸泪痕，语气又软了下来，“你倒是说嘛，怎么回事？”

“呜呜……前几天我碰到老谢，他说你有个女儿，都长到你胸口那么高了，我还当他胡说八道……但是，但是最近你忽然多了套运动服，还有鞋子，天天穿。你之前衣服都是我买的……”罗小艺擦擦眼泪，拿起杨宇刚刚脱下的运动服，“上面还有几根长头发，还有香水味，呜呜……”

“什么香水，那是水仙百合的味。”杨宇过来拿起衣服看看，“头发嘛，那是小孩的。”

“果然有小孩了！”罗小艺锤着杨宇，“怪不得你不想跟我结婚，原来早结了，呜呜……”

“够了够了！”杨宇大喊道，“你把脸擦干净，我从头到尾给你说个明白。”

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总算把话剧公演、人生复刻、陈菲家庭等事情解释清楚。罗小艺抽纸用了一整盒，听到后面又哭又笑，杨宇则是哭笑不得。每次哄回罗小艺的方法，就是多陪伴，多给惊喜，多讲笑话，但杨宇最近实在没时间。

“早跟你说了，是个大项目，以后成名角了，不就赚大了吗。”杨宇从身上摸出一张信用卡，不久前刚办的，“我最近抽不开身，你想买什么就刷吧。”

“你个没心肝的，忙完要陪我。”罗小艺抽抽鼻子。

“行行行。”杨宇把罗小艺搂在怀里。卡额度没多少，也就几万，罗小艺平时也不乱花钱，这张卡就是表个心意。

稳定了大后方，杨宇可以继续安心当老爸。周末早上，杨宇照例带小敏锻炼，这回不想冒险了，直接在别墅外跑步，空气清新，没人打扰，好不自在。

“小敏，我教你一种囚徒锻炼法，发条转。你看我。”杨宇先是逆时针慢慢转了几圈。

“爸爸，为什么你转两圈，中间停了三次，你是不是晕了？”小敏问道。

“不是，我在模仿上发条呢。现在上好了，一二三，转回去咯！”杨宇开始顺时针转圈，越转越快。

小敏也模仿起来，转了两圈便晕头转向，杨宇不禁偷笑。

叮，手机信息。

“您尾号8632的信用卡于5月9日9:03消费13420元。”

8632，不就是自己给罗小艺那张？大清早不可能刷了上万元，杨宇走到一旁，马上给罗小艺拨去。

“宝贝，我给你那卡被人盗刷了，快看看在不在你身上。”

“不在身上，在手上。”

电话里还有其他人说话声，杨宇感觉奇怪，“大清早的，你出去了？”

“嗯，我给咱们买了点东西。”

“买东西？短信说我卡刷了一万多，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具体数字多少？”

“我看看……一万三千四百多。”

“哦，那是打折了。”罗小艺语气轻松。

“什么打折？你买什么了呀？”杨宇有些急了。

“情侣旅拍套餐。店主给我推荐的，叫‘蜜月之旅’，很多小两口结婚前都订这个，我跟你说，有八套衣服，四个外景，跟拍电影一样。”罗小艺故意压低的声音中带着兴奋，“这家店从不给人打折，我说了半天她才松口，给了咱们特别折扣。”

杨宇心里凉了半截，还没来得及回应，罗小艺又发来照片。

“这是其中一套，你看我这身婚纱怎么样？”

“好，好，好。”杨宇没好气。

“真的？那以后结婚就这套了。还有，你也找个时间来挑服装，早点定，要配套的，别到时我婚纱，你马褂。”

挂掉电话后，一腔郁闷实在是忍不了。

“我去你妈的……”杨宇气呼呼走向路旁绿化树，对着垂下来的树枝一顿拳头招呼。

“让你耍脾气，让你瞎琢磨，让你买，买，买！”

发泄了一顿，杨宇总算是稍微消了气，收起拳。

咦，小敏呢？人怎么不见了？

杨宇急了，四处找，“小敏……小敏！”

喊了一会，看不见小敏，陈菲倒是出来了，“唐杰，小敏去哪了？”

“……我在找呢。”

“不是你带她出来锻炼的吗？”

“一转眼可能跑别的地方去了，我找找。”

陈菲急忙上前，低声说道：“杨宇，那是我女儿，你可不能这样吊儿郎当。”说完便转头寻找小敏去了。

“小敏，小敏！”杨宇也顾不上跟陈菲争论，往相反方向找去。往前跑了大约一百米，拐过弯，小敏一个人在伸展手脚。

杨宇连忙上前，“小敏，你怎么跑这来了呀？” 

“你刚刚在发脾气，我就自己跑步了呀。”小敏满不在乎。

“有吗？爸爸在锻炼身体，练拳击呢。”

“你不是练拳击，你就是发脾气。”

“好吧，你说得对。我是替一个朋友生气。”

“朋友？”

“对。”杨宇认真问道，“小敏，你长大后想做什么？”

小敏眼睛转了几圈，“嗯……不知道，我没想过。”

“这就对了嘛。”杨宇打个响指，“你是小学生，还在读书，长大那是以后的事。如果你妈妈总问你长大后要干嘛，要去哪里，要穿什么衣服，你不觉得烦吗？我朋友现在就很烦。”

小敏看着杨宇，慢慢问道：“爸爸，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他……他叫……”杨宇一时想不出来。

“你说的朋友是不是你自己？”小敏笑道，“是不是妈妈总让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哇，小敏太聪明了。”杨宇将错就错，比了个大拇指，“你妈妈呀很关心你，但她总是喊我做这个做那个，像指挥她花钱雇来的人一样。不过你别跟她说啊。”

“哈哈，好。”

“拉勾。”杨宇伸出小指，这回小敏也给予回应，两只小指勾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