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给文文说起了自己的父母。大头说，“我爸是气象站的，你家有线广播里每天的天气预报，都是我爸测出来的。”
“你爸这么厉害啊？”文文羡慕地说，“他是怎么知道天要下雨、明天要刮多大风的？”
大头不以为然：“这有啥难的，我妈说我爸最笨了，他报的天气预报都是相反的。”
文文好奇地问：“什么叫相反啊？”
“就是不准呗，我妈说，家里的小广播里说明天午后有小雨，那我妈准得晒被子。如果听广播里说，明天晴到多云，我妈就不洗衣服了，说明天准得下雨。”
文文咯咯地笑起来，又问：“你爸妈真有意思，那最后到底是你妈准还是你爸准啊？”
“当然我妈准了。我妈说，他不相信我爸，就相信厂看大门的老李头，老李头以前受到伤，他说腰酸腿疼了，我妈就准知道天要下雨了，最起码也得是阴天。”提到母亲，大头抑制不住满脸的兴奋，他接着说，“我妈说，天气预报都是骗傻子的。”
“你妈故意气你爸的吧？”文文掩着嘴笑道。
“也不全是。”大头说，“比如天气预报里说明天局部有雷阵雨，那肯定就是骗人的。你想啊，如果真有的地方下了，那地方的人就对天气预报深信不疑。如果某个地方没下雨，人们又以为肯定别的地方下了。关键是，到底有没有局部下雨，谁也不知道。”
文文没有想到，和眼前这个傻乎乎的男生聊天，竟然这么开心，她问：“你妈真厉害，她是干什么的啊？”
大头便自豪地说起了母亲，说母亲虽然是化肥厂的妇联主任，但那些穿喇叭裤，留大包头的男工人也都听她的，就连厂长遇到事情也得问问她的意思，而且干家务活也很厉害。”
“你母亲真厉害。”文文由衷地赞道。
大头说：“母亲关键是能说会道，谁也辩不过她，而且人特别好，谁家有困难她都帮助人家。”末了大头又神秘地说，“我妈还抓过一个流氓呢，最后这个流氓被判了十二年，送大西北劳改去了。”
文文更好奇了，缠着大头，要他讲母亲抓流氓的事。
大头犹豫了一下，有点害羞，但最后还是告诉了文文：“有一次，我妈在食品站大门边的公厕上厕所，刚走到池子那儿，她就看到从男厕所那边的坑下伸过来一个小镜子，我妈多厉害，她只瞄了一眼就明白了。”
文文也有些害羞，她问：“你妈知道隔壁的男厕所里有流氓，是吗？”
“当然。”大头答。
“那后来你妈喊人抓流氓了，是吗？”
“我妈才不会喊人呢，她一喊人，那流氓岂不是早就跑得没影了。”
“那究竟是怎么抓到那流氓的啊？”
大头颇为得意，他咽了口唾沫，自豪地说：“当时我妈很沉着，她装着没看见，出了女厕所后她也没有喊人，而是单枪匹马就冲进男厕所。这时，她看到一个流氓趴在坑上，鼻尖快要贴到粪水上面了，还用小镜子往女厕所看……”
大头用手扇着鼻孔，皱起了鼻子：“臭死了！”
大头讲得形象深动，还不时设下小小的悬念，让文文好奇不已，她急着问：“那后来呢？”
“我妈一下就扑了上去，那个流氓虽然劲大，但我妈正好把他按在坑里，他不好动弹，想跑也跑不掉。还不停地向我妈求饶。但我们怎么会饶过这样的流氓，我妈这时才喊人，跑过的人一听就跑了进来，把那个流氓抓到公安局去了。”
大头得意地说完，这才发现，文文羞得满脸通红，两人都尴尬起来。
沉默了几分钟，大头终于找出话题，问文文：“你爸是干什么的啊？”
这下该到文文得意了，她说：“我爸是营长，手下管着几百号人呢，我爸现在正在越南前线，天天在猫耳洞里杀越南鬼子。”
“你爸这么厉害啊！”大头由衷地钦佩，“你爸有枪吗？”
“当然有啦，没有枪怎么杀鬼子啊！”文文白了大头一眼，见大头尴尬地挠着脑袋，便缓和了语气，“不过我爸没有长枪，只有手枪。”
“你看过吗？”大头兴奋地搓着手。
“当然看过了，上次我爸回来探亲时候我看过，他还把枪交给我手里，我摸了好半天，挺沉的，好吓人！”文文得意地说完，问大头，“下次我爸再把枪带回来，你想不想摸摸？”
大头一下子兴奋起来：“当然想啦！”
“我爸会把枪藏在衣柜里的棉花胎下面，上次他藏枪的时候被我偷偷看到了，他走了以后，我还拿出来又玩了一会。”
“那你有没有开一枪试试啊？”大头心里痒得难受，他傻傻地笑着，不停地搓着他那双冻肿的双手。
“我可不敢，我只是看看就行了。”文文看着大头猴急的模样，承诺道，“你放心，只要我爸再回来，我一定带你到我家摸摸枪。”
冬天的黄昏来得早，下午五点刚过，天地间便开始暗黯下来。当天边的云彩被落日染成了玫瑰色后，大头和文文才有些不舍地道了别。
这是大头有生以来第一次和异性约会，这种感觉很奇妙，尽管河边的风很大，也很刺骨，但他心里一直暖暖的。这种感觉和九寸半、和根号二，以及和其他男生在一起玩耍时完全不同，和他们在一起，更多的无所事事的瞎折腾，有时甚至干点坏事，寻点乐子。虽然有时也会亢奋，比如听张帝的歌，再比如跟九寸半学跳迪斯科、一起去体育场溜旱冰，还有两次在台棋桌前差点和二中的几个戴蛤蟆镜的小混混打起来。而和文文在一起，永远有说不完的话，只要看着她的眼睛，心里就会泛起甜甜的感觉。
临分手时，文文还叮嘱他要好好学习。
“周建华，其实我今天把你叫过来，是想告诉你，尽量别跟九寸半他们学坏了，我觉得你和他们不一样，只要你稍微努力一下，成绩就会好起来。”
“我真能学得好？”大头疑惑道。
“你当然能。”文文看着大头的眼睛说，“只要认真，没有做不好的事，要么你试两个月，要是还考不好，你找我算账！”
“那——那我就试试！”
“我是希望你将来能考上咱县一中。”文文犹豫了一下，脸有些红润，“我也准备考一中。”
大头忽然明白了文文的心意，便保证道：“文文，我一定努力，咱们到了高中后还做同学！”
“好，一言为定。我可要监督你！”文文说完，冲大头笑了一下，一扭身往家里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