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晓,晨曦微露,遥远的海平面上,点点光芒从迷蒙的白雾中映照出来。
陌溪泽坐在一块平滑的巨石上,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皱皱巴巴的信封,里面有一封信。
这封信是他七个多小时前在自家门口的破信箱里发现的。
这年头,谁还写信?那是他拿到信封后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他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折叠好的信纸,他用手捏了捏纸张,手感非常好,比在贫民窟卖的纸张要硬上许多,而且还不透光,根据纸的质量来看,这封信应该是从富人区那边寄过来的。
他一个没钱没势的下等贫民,哪里有机会认识什么有钱人呢,这又会是谁寄给他的?
怀揣着强烈的好奇心,陌溪泽回到家,在昏暗的灯光下,平铺展开了那张纸。
扑面而来的是一丝上好蓝色墨水散发出的浓郁的香气,映入眼帘的是一大段歪七扭八、略微潦草的钢笔字迹,所幸他阅读起来还算顺畅。
看完后,他的心中五味杂陈,想笑又笑不出来,觉得出奇离谱却又觉得有那么点儿可信的成分在里面。
他皱着眉,将信纸和信封放在灯光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五六遍,最后终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它真的是一封匿名信。
是那帮富人们搞的恶作剧吗?他问自己。
陌溪泽随即摇了摇头,富人区的那些人们向来瞧不起更不愿搭理他们这些住在贫民窟里的人。
不会是恶作剧,那群富人们应该没有无聊到这种地步,他们也不会想把多余的时间浪费在他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人身上。
即使他从小到大都没接触过富人,但他用脑袋分析也能轻易分析得出富人的生活方式和做事原则:从一出生开始,富人所有的宝贵时间都用在了花钱赚钱和恣意享乐上;从通晓人情世故开始,富人所有的心思计谋都用在了如何扳倒别人以及如何让自己走得更长远上。
那帮富人们没有那个闲情逸致来捉弄他。
现在,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了最后一种假设。
如果这封信是真的,如果信上写的赌命大冒险这个游戏是真的,那他......
他发现,一旦自己开始认定这封信上的内容是真的,那他就需要时不时地深吸几口气来缓解一下自己此刻复杂沉闷的思绪,还得一刻不停地劝说自己要努力按捺住那股随时都有可能从内心深处源源不断喷涌而出的怒火。
他整个人完全乱套了,所以迫切地得找个地方让自己的心绝对沉寂下来。
现在,坐在山坡上吹着微凉海风的他,终于镇定了不少。
赌命大冒险、那个叫楚然的十七岁的女孩儿、三零八房间、永安乐、直播、结婚证、任务失败、喂鲨鱼、无妄海......
彻底冷静下来之后,一时间,他感觉那封信里的所有关键字眼此刻全都一字不落地展现在他的眼前,逼他不得不去面对。
对于赌命大冒险这个游戏和富人区的那帮人,陌溪泽只有十二个字的评价:丧心病狂!灭绝人性!疯得彻底!
幸好,信上还补充了一点,说这个赌命大冒险的任务必须由楚然本人亲自完成才能算游戏胜利,那七天内,她不能请求任何外援,否则就算失败,她会被远远跟踪在她身后的狙击手一枪爆头。
所以从现在起,只要他谨慎小心提防着那个叫楚然的家伙一直到下周六的凌晨两点,潜藏在他身边的危机就会自动解除,到时他就彻底安全了。
陌溪泽不动声色地撕碎了信封和信纸,将纸屑通通扔进了无妄海里。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冲着四周茂密的树丛中大喊了一声:“默默,回家了。”
在他蹬上那辆陈旧自行车的瞬间,一只通体全黑的小公猫从一旁的绿草堆中蹿了出来,纵身一跃跳进了自行车前面的车筐里。
陌溪泽拍了拍它的脑袋,骑上车子回家去了。
平城市约有四百万人口,三百多万贫民挤在破旧不堪的西城区,剩下不到一百万的富人们则住在金碧辉煌的东城区。
“市保”,美其名曰是城市保护者的简称,历来由富人排行榜的第一名担任。
平城市贫富差距呈严重的两极分化,为了在绝对的不公平中创造出一点相对的公平,为了安抚和照顾广大底层贫民的情绪,市保的职能由此诞生了。
十几年前,第一任市保上任后,在富人区那边设立了一个市保慈善公益基金会,他依据排行榜上的名次,设置了相应梯阶的捐赠额度。
若富人不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捐赠、或者捐赠金额不达标的话,市保有权将这类人踢出排行榜单。
第一任市保利用基金会的那笔钱,将西城区所有的泥泞小路全都改造成了宽敞无比的康庄大道,并在平城市的大街小巷安装了免费的公用电话亭,更开通了市保热线。
同时,他还将西城区所有的老旧房屋全部翻新了一遍,并在不同程度上给予西城区的贫民们不同档次的财产补贴,以保障大家的基本生活。
陌溪泽刚拐到安康街上,远远就瞧见自家门前停了一辆计程车,一个瘦瘦高高、穿着性感、踩着高跟鞋的女人在他家门口不停地张望着。
那个人一定是楚然,他下意识地琢磨道。虽然不知道她的样貌,但打扮成这样来找他的,无疑是从富人区出来的。
陌溪泽思忖了下,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将车子停在了邻居家门前。
“西城区安康街185号,之前大屏幕上给的地址就是这儿啊,锁门了,难道他真的藏起来了?”
刚停好车子的陌溪泽,清楚地听见那个女人嘟囔了这么一句话。
果然是来找他的!陌溪泽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他熟练地掏出钥匙,准备开锁。
“西城区安康街186号,你是他的邻居。”楚然走过来,紧盯着他的后背,没好气地问道:“喂!你知道陌溪泽去哪里了吗?”
他手上的动作没停,也没有理睬她。
“喂!你这人!我在和你说话呢!你是瞎了还是聋了?”楚然突然拔高了音调。
陌溪泽自顾自地开开门,视若无睹地迈步走了进去,正当他准备关门之际,楚然的一只脚倏地挤了进来,他不得不停下动作。
“这是我的家!”他面无表情地抬眸警告她。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某些遥远的回忆似乎正从他的脑海中慢慢苏醒。
陌溪泽的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错愕,面前的这张脸,他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随即他的脸上又浮现出了一抹自嘲,心说眼前的这个人虽然长得好看,但骨子里却透露着一股与青春期不符的成熟韵味和风尘气,再一想那个赌命大冒险,自己怎么可以对这种人产生似曾相识的感觉呢,这一刻的他瞧不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