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音姐,怎么了?”张嘻嘻等了很久诗音都没有上来,她就下楼来看看,她不认识婉心,脱口而出的就是,“你是谁啊?呀,这是以前郭超哥送来的那种黑森林蛋糕嘛!”
“你看,你的同学都知道郭超,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婉心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振振有词”地看着诗音。
“你也知道郭超哥啊?”张嘻嘻嘻嘻哈哈地对着婉心说道,“你是他朋友吗?他可是鞍前马后地追诗音姐,可惜我们诗音姐就没给过一个好脸。像这个蛋糕,都是给我一饱口福了。”
“什么?都是你吃的?”婉心疑惑地望着张嘻嘻。
“当然啦,诗音姐可是学霸,她才没心情谈恋爱呢,”张嘻嘻依旧大大咧咧的,“她只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就没看过男生追女生追得这么辛苦的,郭超哥估计都快放弃了。诗音姐很烦郭超哥的,总是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那一瞬间婉心忽然明白了,看来自己真的是错怪了诗音,她可以想象郭超对着诗音摇头摆尾讨好的样子,他一直是这种风格的。原来诗音的确一直拒绝着郭超,只是婉心不知道罢了——她果真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在刘家诗音对自己的那些要求,她也全部都明白了,并没有特别的含义,只是一种谨慎。
“婉心,”诗音递给她一张纸巾,“走吧,我们出去聊聊吧,我想很多事的确是你不知道的。”
“不,我想我已经知道一切了,”婉心脸上才红一阵白一阵的,“大姐,给您带来困扰了,我现在该走了,我下午还有事。”
“等等,”诗音拉着婉心的手,端详着那只钻戒,说,“很多事情你真的还不知道,比如这钻戒为什么会有缝隙,你就不想知道吗?”诗音姣好的脸庞此时带着柔美的笑容,看起来那么真诚,友好,又不容拒绝。她决定和婉心谈谈,是因为她要婉心知道,郭超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婉心点点头,最终还是答应了,她也想要诗音知道,郭超是怎样两头玩弄感情的。但其实诗音早就知道,因为她和这个人认识了那么那么久——包括为什么嫁给郭超,也是诗音保守了多年的秘密,她之前不曾想过透露给任何人。
那时候她们绝不会想到,诗音和婉心经过这天下午的聊天之后,把他们三个人今后的命运,都改变了。蝴蝶振动翅膀引起了亚马逊草原的风暴,而推动他们三人人生走向的,却是最初的那块蛋糕。
在G大旁边的美心咖啡吧里,诗音和婉心面对面坐着。她们面前摆着甜品,其中就有婉心今天做过的“黑森林”。
“你尝尝,和你做的有什么区别?”诗音切下一块蛋糕,递给婉心,“这家店在这附近开了几十年了,很有名。”
“这家的奶油很特别,”婉心尝了一口,“应该是进口的优质奶油,我做蛋糕,也会用很好的材料,不过它比我用得更好。”
“材料的干净卫生当然重要,但最重要的就是,她们家的特色是本土化,迎合了上海老食客的口味,”诗音也切下一块品尝,“我就不喜欢很甜的东西,而她们家用料的比例恰到好处。我之后会帮你做一个logo设计和微店页面,但是里面的客户定位、定价、产品分类你都要自己想清楚……”
“诗音姐,你是说,你答应帮我?为,为什么?”婉心想到自己才给过诗音那么大的难堪,此刻诗音却已经开始为她考虑,她顿时变得特别内疚。
“为什么?”诗音搅动着咖啡棒,“你都出来做小时工了,我猜你是想独立的吧?你如果想靠着郭超,我觉得他养着你还是没问题的。但你已经不甘心了对不对?他这个人只要没有了利用价值,就会开始不尊重人的。继续这样的‘养’是否让你觉得幸福?就是你自己所要判断和决定的了,不是吗?”
服务生恰好这时送上热毛巾,婉心把头埋在热毛巾里,嘤嘤地哭起来。她的肩膀起起伏伏,她极力哭得很小声,是啊,每个人都是这么看她的——但郭超所谓的“养”她,却让她受了许许多多的委屈。她买菜做饭,操持家务,放弃工作……可在她一心一意的时候,郭超早就另有打算,她恨曾经她满眼都是他,而他却无所顾忌地欺骗了她。
诗音望着婉心滴滴答答泪眼涟涟的样子,心想这真是个小女孩,她递纸巾过去,说,“把眼泪擦干净,你的委屈我全部都受过,那种一拳被打懵了的滋味。”
十年前的诗音就已经是F大研究生院的大美女,追求的人络绎不绝,可是她不为所动。郭超也是其中一个,自从邻校联谊会上偶然认识,就像狗皮膏药一样贴着不放。本来再过半年大家就各自毕业各奔东西了,诗音对郭超从来一副冷漠脸,想让他知难而退。
谁想那年冬天,诗音上完晚自习出来,一辆摩托车“咚”的一声撞向她,转手就抓起了她的手袋。诗音的手袋里没有多少钱,可是有一个她毕业设计的U盘,诗音死死和摩托车手拽了几个来回,终究让他逃脱了。这人人高马大,戴着帽子包得严严实实,除了看见他手上马蹄形的疤,其他特征诗音什么都不记得。
那时候夜深,马路上没什么人,她的小腿又受伤了,想着丢失的资料不知所措。那是她人生中难得的脆弱时刻,深更半夜眼泪汪汪,只以为要等到天亮。后来的剧情就很落俗套,郭超及时出现了,替她简单包扎伤口,再背她去医院。他说他是一时兴起出来泡吧的,想不到遇见了诗音——这理由很烂俗,当时他的帮助倒是真的。
等刘家二老赶来探望的时候,郭超正一口一个深情的喂她喝鸡汤,医院门口小饭铺临时买来的,居然在那时候变得出奇地美味。再后来,他拿出了那个珍贵的u盘——郭超说代她报警抓到了嫌疑人。是那个失而复得的U盘给了诗音莫名的感动,好像就是有个人在意你的一举一动的那种情愫吧。
“你嫁给我吧,我以后喂你喝一辈子的鸡汤!”
“以后和我在一起,有我保护你,坏人永远不敢靠近你。”
“脚好些了吗?其实没关系,你坐轮椅我都会娶你。”
那时候诗音也还年轻,郭超的“表白”听起来尤为动人,她也并不知道郭超事先对她做了很多的“功课”——诗音是最理想的结婚对象,家境优渥自身又优秀的上海独生女,又美得不可方物。
直到结婚的时候为了省钱,他们去邵强的影楼拍婚纱,当诗音看到邵强伸过来的手,一种难以言表的恶心涌上心头——抢手袋那次他们挣扎了几个来回,邵强手上的疤的形状她看得清清楚楚。刘家二老却对能说会道的郭超印象极好,善意的郭妈也挺喜欢诗音。她那时候没这么理性,觉得郭超或许也是因为太爱她才会“英雄救美”吧?就这样浑浑噩噩结了婚。
婚后的郭超在事业上是不思进取的,靠着形象和口才混日子,也靠着诗音的名气和薪水,过着拈花惹草的逍遥日子。当诗音流产掉胎儿,她对他已经失望到了极点。但再后来,诗音提早出差回到家,听到郭超洋洋得意地和邵强打电话,说岳父岳母完全相信他——拆迁房肯定会有他的一份,不枉费他之前做那么多“精心准备”。
于是爆发了他们之间的一次大吵,郭超的那些斑斑劣迹被一一揭穿,那颗炫耀夺目的钻戒也在郭超的“狂掷”之后有了裂痕。听闻她娘家的房子又不拆迁了,是诗音找人散布的消息,他于是爽快同意离婚,离婚前还不忘蹭着诗音的名气谋了份好职位。而他最近的表现,则是因为拆迁的消息再一次蠢蠢欲动。
诗音缓缓地倾诉着,从容不迫,无关痛痒,仿佛在说别人的事。而婉心瞪大了双眼,她没有想到郭超对他的“女神”诗音,也曾经做过那么多恶劣的行径。倘若他对诗音痴心一片,她倒还佩服他些,她更不会想到诗音也是被骗婚的。
“他不爱你,也不爱我,他只爱他自己,”诗音抿了一口咖啡,“他想要的太多了,他以为他什么都可以得到。”
“他这么努力追你,真的只是为了你的家产?”婉心不敢相信,诗音的确是那么的优秀。
“你以为呢?我说过了他什么都想要,财富,社会地位,还有小女生对他的崇拜,”诗音依然恬淡地看着婉心,“他其实并不喜欢被我管束的感觉,恰恰又可以在你这里得到补偿。”
“那,你还是真的有和他一起……”婉心想印证度假和彻夜未归的事情,又有些迟疑,诗音是光明磊落的。
“那也是他的计划而已,我同屋的那个年轻女孩子不知情的情况下才和他站了一队,我没有任何和他暧昧的行为。”诗音看出了婉心的疑惑,把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和婉心解释了一遍。
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婉心为自己误会了诗音那么久而感到愧疚。
“我有想过让他后悔,可我现在刚刚攒了一点钱,我的东山再起还没有开始,”婉心盯着眼前的蛋糕,“我一个人的力量现在看来好渺小,可是我不想就这么忍了,我也付出过我的全部。”
“我们可以一起行动,”诗音望着稚气未脱的婉心,“我已经打算给他颜色看看,这么多年他一直顺心如意,也该他偿还了。经济方面你不用太担心,我和我爸妈会尽量帮你的,你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步来就好。但是如果我们要给郭超一点教训,我们需要相互配合。你不会还爱着他吧?”
“不,没有了,他给过我一个虚幻的梦境,”婉心郑重其事地说,“现在我的梦也醒了,诗音姐,我真羡慕你,你在精神上没有依附过他。你放心,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婉心,你也是个很好的女孩子,”诗音在听完婉心在这段关系里的付出后也对她心生怜悯,“记住,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无论你今后再遇见谁,都不要迷失自己的世界。即使身为女生,你仍然也必须保持独立,永远永远。”
阳光正好,诗音和婉心在“美心”咖啡馆坐了许久,婉心看着诗音思路缜密的写着“反击”郭超的计划,竟然忍不住笑出声来——诗音的确是极其聪慧的女子。诗音也第一次重新认识了婉心,她曾经的躲躲闪闪也是因为有难言之隐,看似柔弱的婉心,骨子里也是坚强的。
她们的确隐约感到过彼此的存在,却不曾想过会如此容易的握手言和,两人的心中各有一团火在燃烧——那个处处算计又玩弄感情的人,应该受到惩罚。但此刻的郭超一无所知,他要是路过这里,看到眼前的场面一定会惊得下巴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