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云阳一愣,突然反应过来,这豆三娘早已年过二十五岁,居然还没有子嗣。
丁云阳曾在院子里喂养毛驴之时,就感觉豆三娘的身边缺了什么。
现在回味,缺的正是男人与子女。
一个不完整的家庭。
没有丈夫与子嗣的女人,这在汉鼎帝国不仅不合理,在雍凉省更不合理。
汉鼎帝国的初期律法强制规定,男女婚嫁,男岁十七,女龄十五即可。
那是因为大蔚帝国分崩离析后,千年的战火燃烧在偌大的疆土上,战祸导致人口急剧减少。
汉鼎帝祖康威一统天下后,铁腕风行的手段颁布了律法,促使人口增加。
男女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大孝!
择吉日,婚嫁之后,生出子女有良田、家禽为奖励。
生出一个男婴,可得半亩地的奖励。
生出一个女婴,可得两只鸡、两只鸭、两只鹅的奖励。
汉鼎帝国初期十二年,每个行政地区专门划分出一大片的上佳良田作为奖励。
且,良田归属个人永久产权!
只可耕种畜牧,不可变为宅基地。
帝国人口在这十二年内增加了近八倍!
后来朝廷官员调研全国人口规模已超初期定律人口规模,便又下令管控人口规模的扩大激增,以及土地资源有限的分配,修改了律法,男岁二十,女龄十八才可婚嫁。
但生出子女后没有良田、家禽之鼓励奖措。
但即便如此,生儿育女,依旧是一个家庭传宗接代的头等大事。
而这雍凉省本就是民风开放的地区,女子往往十六七便耐不住寂寞,便能挺个大肚子完婚。
这豆三娘并非本地人,已近三十单身独居桑拓县,丁云阳想着这其中必定存在着隐情。
而另一边的席花琪,听了豆三娘说了“要是有个像你这样讨人欢喜的女儿,那得多好呀”,内心的深处似乎被戳中了柔软处,一股从心底缓缓而淌的平常心突然间汹涌澎拜。
热血炸开,席卷全身,尤其是心坎儿处有点辛酸,碰上奔腾而过的热血。
席花琪脸色红润,颤颤的,脱口而出:“姑姑这么好,我可以叫你娘亲么?花琪从小就没爹没娘。”
席花琪说这话,清澈的眸子睁大看向豆三娘,随之又低落了头,把玩手指。
席花琪的小心脏扑通扑通,有一股暖流涌入胸腔,随之年幼的身体打颤了一下,害怕的心理袭击了她的脑海。
是的,年幼的席花琪害怕豆三娘的拒绝。
席花琪虽然只有九岁,但命苦,有花一样的美貌,有草一般的坚韧生命,但无花呵护花草的家人关爱。
自打席花琪懂事起,就是在尼姑庵里度过。两个月前尼姑庵失火,席花琪被张麻子等歹人拐卖了出来。
席花琪喜欢笑,一笑倾城的笑。
笑能克服不愉快,笑能摆脱不安全的焦躁心态。
比丘尼不愿收席花琪为弟子,曾对她说:“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笑着面对,不去埋怨。”
席花琪不懂,便去问小沙弥。
颇有慧根且受过十戒的小沙弥贞仁解读道:“随心,随性,随缘,悠然一念般若生,只在百年后,那一朵花开的时间。”
席花琪觉得高深,还是不懂,但知道了笑是能治愈一切的良药。
也许比丘尼、小沙弥贞仁都知道席花琪是个入世之人,一盏青灯伴古佛,不负如来不负卿。
豆三娘本该不知如何,或者从哪儿说起,听了席花琪此言,脑子里如同被轰,一阵空白,不知言,忽地不可思议的看向席花琪。
席花琪鼓起勇气道:“自打庵里失了火,我被人拐了出来,要不是遇上瑞哥哥、胖哥哥合力救我,我就不可能遇上了你们。豆姑姑你对我很好,我不知道父爱母爱的双亲是怎样的温暖,但这几日姑姑待我,比生我的娘亲都好,花琪很喜欢,花琪想叫你一声……娘亲!”
豆三娘不再发愣,娥眉一舒,秋眸出水,花容一颤,走近且搂住了席花琪,轻抚她的稚背,柔声带有喜悦的泣声:“花丫子,乖宝儿,以后就是娘的宝贝了。”
“好。”席花琪鼻子抽了抽,随后亲了一口豆三娘。
丁云阳看在眼里,突如其来的场面,令他不敢相信,甚至替席花琪感到十分的高兴!
丁云阳的眼角也有喜庆的一泪。
这是完全不可思议的事情!
昔年叱咤风云的恶煞苍鹰,流血不落泪,今日竟然也会黯然落泪,流下的还是喜庆的泪水。
莫非是凤仙郡的水土不仅养人,还会改性?
莫非是受了地地道道庄稼汉甲绿犁的影响?
是的,丁云阳虽然就是邱子炎,但邱子炎的内在品性因为甲青炎的生活环境而有所变了。
丁云阳看着豆三娘与席花琪拥抱在一起,忽然间想起半年前自己的养母西氏被怪虫東犽夺取了生命。
“她,也应该是我的母亲。”丁云阳发觉这么去认可,去定性甲绿犁与西氏的地位才是对的。
即便自己重生活过第二遍,但没有甲绿犁与西氏的养育,没有甲绿犁施了善心带回家,现在恐怕早已……
丁云阳恍惚间又回到了甲绿犁带着儿时的自己骑马奔驰……
席花琪道:“丁哥哥……”
席花琪拉了下丁云阳的手掌。
丁云阳回过神儿来,连忙道:“我,没事,花琪妹妹……”
丁云阳不知为何,顺其自然的朝着豆三娘脱口而出:“姐姐诶……”
相比于孤身一人在外武修,踏上刺客之道,没有人可依靠的坚强与孤寂,在陌上随时的病死与消失,有个亲人在,有个珍视自我的羁绊。
清粥可温,寒冬可暖。
豆三娘听到丁云阳叫了一声“姐姐”,当下满脸笑容:“哎,弟弟。”
豆三娘很高兴,发自五脏六腑的高兴,不仅席花琪认可了自己,就连这冷俊俊的丁云阳也认可了自己。
豆三娘长舒了一口气,一颗压在胸口上的闷气出去了,露出了比花海还绚丽的笑容。
席花琪脸色红光,衣彩照人,高兴之余,忽地转念一想,立刻凶巴巴对丁云阳道:“你不能认我娘叫姐姐。”
丁云阳摸了摸鼻子,面带一笑:“为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