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村民们都醒得差不多了，万幸的是，他们中没有一个像第一个人那样疯疯癫癫，口径却出奇一致：突然出现的，背着兽皮行囊的陌生人，突然变成龙的陌生人，抢走先祖枪管的陌生人...他们在回应这句话时，同样斥满了恐惧。
“队长，是不是要向上面报道...”
“莲娜，”正在卷纸烟的男人沉思很久，就连烟草装配也有些心不在焉，但他的眸子突然亮起来，“你和大部分人都待在这里，向总部发信，”他站起来，留一个背影，“还是我们几个先去侦查。”
“可队长，那有可能是毁灭了天界的...”
“我知道！可如果...畏惧的种子在这里留下来，我们还怎么成为像最初的大人们那样...与使徒搏斗，与魔界万物争锋的强者！”
“是啊，莲娜，你就别担心了。”刚才和我聊过的魁梧大汉也站出来，笑容满面，“只是侦查而已，如果发现实在敌不过，我们也不蠢，会逃的嘛。”
“别担心啦！”一个举起刀背靠住脊椎的男人说道。
“我们的实力，逃走还是绰绰有余的啦！”这回轮到长着长长耳朵，脸上有甜甜笑的魔法师了。
······
“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保重！”众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回应了这句话。
队长一直走在前边，但在快踏入黑焦木林的那一刻，突然停下，回头看看我。
“想去么？”
“欸？”
“果然，是有在意的事情吧？刚刚看你在听到那些东西时顿了一下。”
“...”
“你知道些什么吧？”他没走过来，却也未表现出该有的对情报的渴望，“当然，我不愿意强求你。”
“走吧。”
“...”我和队长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开口，我的答案，和他的问话一起。但他被我抢先一步，剩下的字眼只得咽回喉咙，但他听到我的答案后马上笑起来，“这样啊。”
我们启程了。
（八）
我们沿着来着的那条路一直走，走过曾遇见大叔的，深陷于山腰的山洞，以及更多茫茫一片的什么。雪风渐又吹了起来，没那么大，却平添了几分冷意。
我在一路上什么都没说，或许是不愿背叛大叔。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拥有那样笑容的大叔会做出这种事，仅仅为了一截枪管就扮作笑面虎，得到恩惠后又仇报，再说了...就算大叔是龙，也不一定是毁灭天界的那条啊...
龙族是世界上天赋神能最强的种族之一，往往出生时就有庞大而恢弘的能量、魔法免疫加上极少数龙会被赋予的天赋异能。他们在幼年时就有难以想象的能力，仅在力量上就足与专业战士像媲美，而等到成年以后，部分血统尊贵的龙族甚至有化为人形的能力。而那个级别的存在，人族能达到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从跨过某一个地方以后，我的感觉便奇怪起来，像是有冰锥、暗影以及更可怕的什么正在透过皮肤侵蚀我的血脉，所幸的是，在我发现这些的那一刻这些都消失了。我有时会把目光投向一起走着的人们，大家都变了脸色，哪怕和我视线对撞都觉得晦气与不屑，便迅速转头饰演冷漠。我当然能理解这些，他们是共事多年的伙伴，几乎不会藏下什么秘密，而我这个异类的加入，显然打破了这些。
他们的眼神时常交换着，眉头皱了又松，显然是用独属于他们而不想惊动我的语言交流着什么，可他们觉得我没发现这些，在瞥向我时被我以让自己都惊讶的速度收回了视线。面对他们的请求，队长只是多次微微摇头，融洽得似与整片雪风融为一体，看不出刻意。
而我，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完村里疯疯癫癫老人的话后，总感觉脑子里会多出些莫名而熟悉的记忆来。
“到了。”
队长率先放慢脚步，俯身匍匐在地，我们仿效他，一路爬到雪坡顶，仅仅露出一双眼睛。间歇掠过的雪块里，一条龙走在雪地里，手中闪烁符文间握住一个火球，有一道淡淡的赤色轮过渐渐包裹了他整个身体。
沿途上，是雪化开后的一道灰黄土地。
“很廉价的魔法喔，”我想起来当初问大叔那团篝火时他脸上开心的笑容，“只是贵了点，但你努力也可以攒钱买到的！”
大叔，真会骗人呢。
“那就是他的天赋异能吗...”队长皱起眉头，望着足足被融化掉三米的雪层，以及那些早就死去，却因火光焕发出点点绿光的灰土。
过了一会儿，眉头皱得更深了。
“队长，要不我们先回去...”
“说什么傻话！”队长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眼里满是贪婪与狂热，“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那个级别的强者，错过了，一辈子都可能遇不到！”
“总之，我会继续向前，”队长目光依旧盯着那消散在血雾中的庞大背影，痴迷不减，“你们不愿跟的话，就自己回去吧。”
我侧过头看那些人，显然很多人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那个相貌可爱的魔法师用戴着分红手套的手指反复扒拉着，脸色也红起来，像是在反复掂量着什么。
“我得抓紧时间了。”队长回头看我们一眼，又看看马上就要消失的巨兽。他眼中的欲望变得更大，“你们考虑好后，愿意跟的，就追上来吧。”
就这样，我们看着队长的背影，同样一点点在雪域中淡了。
“怎么办，队长他...”魁梧大汉一时慌了神，看看渐渐远去的队长，心里却反复权衡不出答案。终于，他把目光移到我身上，神色顿时充满了愤恨，“是你！”
？
“是你！在遇到你之后队长就变了，刚才也处处庇佑你，队长以前可不是这么轻易相信别人的人！”
“够了，巴古托，”身后背着长刀的人这时出来打圆场，望向快要消失的队长，神色有些复杂，“队长向来是那样的人，你知道的。”
“原谅不了你！”可巴古托已经听不进那么多了，挥起拳头朝我打来，我没有躲。
“住手，巴古托！”
“你太鲁莽了啦！”
······
在我昏迷前最后的记忆里，听到的是类似这样慌乱而焦急的制止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