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生龙活虎，怎么一回家，看见我就半死不活？”客厅里，罗小艺叉腰瞪着杨宇，“我是黄脸婆？”
“有没有可能，我生龙活虎还是半死不活，跟你没关系？”杨宇躺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看手机。
“有我没我一个样是吧？刚收的衣服，你不叠就算了，还一屁股坐上去。”
罗小艺伸手把杨宇推开，从他身下抽出了衬衣和牛仔裤，一把甩到杨宇脸上。
“诶，你干什么。”杨宇把衣服扯下。
罗小艺转身走进房间，“你不是说，陈菲那边的事弄完了？”
“完了。”其实杨宇也拿不准陈菲的委托算不算真正结束，一个星期过去，一点动静也没有。马槐文前两天也问过，杨宇想着还是先等等看，要是陈菲那边的确完事了，再给马槐文个准话。
“完了最好，天天跑人家富婆那献殷勤，还跟人家过夜。”罗小艺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
“罗小艺，我是跟沙发过的夜。”杨宇有些不耐烦，“我不都跟你解释过了。”
“所以啊，今天开始你得把时间花在我身上。”
“花，全花你身上。”杨宇有些困，干脆把刚才的衣服当被子盖上，“今天我哪也不去，就在这躺着，你好好欣赏。”
“你给我起来。”罗小艺从房间里出来，一把将杨宇拽起，又指着杨宇身上披着的衣服，“你快换上这套。”
“怎么，要出去？”
“办公室张倩上周发了帖，我们今晚去喝喜酒。”
杨宇不情不愿地换衣服，跟罗小艺出发。到了宴会厅时间还早，坐下以后杨宇看桌上有烟，便抽了起来，跟同桌宾客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罗小艺则是跑到门口，跟迎宾的新娘新郎聊得热络。过了半小时，各张桌子上逐渐坐满了人，罗小艺也回到座位，婚庆仪式即将开始。
“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晚上，我们在这里见证一对新人的幸福……” 灯光暗下后，主持人开始走上舞台。
“杨宇，我们去那边。”罗小艺拉着杨宇要离席。
“在这看不行吗。”杨宇半杯茶还没喝完。
“中间过道那，拍照好看。”罗小艺硬是拉杨宇出来。
“下面，让我们以掌声有请新人登场！”
随着婚礼进行曲响起，几束聚光灯扫过会场，打在宴会厅入口，新娘新郎二人款款走进。
“酒热烈，迎来良辰美景；长相思，共赏花好月圆。今天是一个喜庆祥和的日子，我们欢聚一堂，见证一对新人组成家庭，开启人生新篇章，迈向幸福美满……”
看着新娘新郎在过道上慢慢走近，杨宇掏出手机准备拍照，却发现罗小艺似乎呆住了。
“怎么了你？”杨宇摇摇罗小艺。
“……没什么。”
杨宇拉过罗小艺，这才发现她脸上的妆花了，眼泪淌了出来。
“来大姨妈很痛？”杨宇从口袋里抽出纸巾。
罗小艺狠狠锤了杨宇，“你个死没良心的，看人家这样，你一点都不感动。”
“现在，请两位新人倒上幸福的美酒……喝上合卺酒，天长又地久！”
宾客们举起手机拍照，杨宇也拍了几张。
“杨宇。”罗小艺的声音有些柔和。
“怎么，又要换位置？”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这条过道？”
温馨的婚庆音乐仍响彻会场，眼前由鲜花、拱门、彩带装点而成的过道，其实也没多长，至少比不上杨宇上次举着小敏跑企鹅家家乐的跑道。但此刻，杨宇却感觉脚有些沉，不敢踏上去。
“……待会酒席散了，我们随便走。”杨宇说完便拉罗小艺回座位，“准备开席了，人家要敬酒，快回去。”
主人家在舞台举杯敬酒致意，随后菜很快便上了，杨宇大口吃着，直到新郎新娘端着酒杯来到桌前，才跟罗小艺站起来。
“恭喜你张倩，终于走进婚姻殿堂，真羡慕你。”罗小艺举起酒杯。
“哪用羡慕我呀，你不也快了吗。”新娘看了看杨宇。
“我喝酒你也喝酒，待会谁开车？”杨宇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我想喝。”罗小艺把酒杯举得更高，“来，干了。”
没办法，宴席结束后，杨宇只好叫了代驾。回到住处，罗小艺早早便睡了，杨宇玩了会手机也睡下。迷迷糊糊的梦里，总感觉耳边有奇怪声音，似乎有个女人在幽幽哭泣……不对，是罗小艺？
杨宇睁开眼。罗小艺背对着自己，身体在微微抽动，哭声很小，但确实是她。杨宇伸出手本想安慰，但想想，自己能做什么？他知道罗小艺的心意，但现在，他下不了这个决心。最近杨宇偶尔还会梦到阿驰，虽然不再是溺水的情景，但每次他喊“爸”，自己便会惊醒。对于婚姻，自己还没准备好，还不是时候。杨宇暗暗叹了口气，就让罗小艺哭一会吧，自己静静听着就好。
第二天，杨宇一早起来做了早餐，罗小艺也没说什么，吃完便去上班。不管如何，女人还是要哄的，杨宇想着上网给罗小艺买一条围巾，之前逛街的时候她看上了舍不得买，只记下了款式。订单付完款，杨宇才想起来，之前陈菲的委托费用是结清了，但有几次打车的钱，陈菲说过可以报销，杨宇倒是忘了，于是便打给了陈菲。
“杨宇。”
“陈菲，不好意思，之前我打过几次车，忘了找你报销。”
“哦。你过来一趟吧。”
“……不能直接转我？哦对，你给我买的衣服还在我这，我拿来还你。”
“……这些你先留着，你过来一趟，还有其他没报销的费用，都给你报。”
“还有事找我？”
“来了再说。”
杨宇换身衣服，出门打车去陈菲家。快到的时候，陈菲来电让他在附近下车，找家餐馆吃午饭。杨宇找好地方，很快陈菲也来了，就一个人，还有些憔悴。
“你脸色不太好，最近保养少了？”杨宇问道。
陈菲没有回答，拿出手机，“报销我先转你，你对下数目。”
陈菲几下操作，杨宇便收到了转账。
“嗯，是这个数。干嘛要我跑一趟，不止是吃顿饭吧。”杨宇看陈菲低头用餐没回答，便试着问道，“小敏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现在连我也开始回避。”
“哎，可能她一时还接受不了。”杨宇拿起筷子，“再给她点时间吧。”
陈菲抬起头，疲倦的眼神里带着不满，“杨宇，你说得轻松。你只是个拿报酬做事的局外人，但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
“陈菲，上次的事我是有责任，但前前后后我也在救火。对，我是拿钱办事，但我陪小敏这么久，会不想她好？”杨宇据理力争。
“想她好有什么用？她谁都不理。”
“发起脾气来，大人小孩都一样。我说啊，你这性格，别总是逼太紧，给她点时间又怎样？”
“没时间了我怎么给？”
“什么意思，没时间？小敏放假呢，上学也不会跑了。”
“唐杰回国了。”
杨宇这才想起，之前监狱发来的邮件说了，调查结束，唐杰被释放。
“他……回家了？”
“已经入境，还在酒店隔离，很快回来。”陈菲放下了筷子，“你知不知道，小敏现在连唐杰的电话也不想接。”
杨宇有些明白了，应该是由于自己的原因，让小敏对真正的唐杰也产生抗拒心理。
“唐杰当初是因我入狱，现在他人回来，我不想小敏第一次见他是这种态度。”陈菲长长叹了一口气，“那毕竟是他的女儿。小敏可以恨我，但我不想让一个在异国他乡困了十年的人，回家第一眼见女儿，得到的却是这种冷淡的回应，这件事完全不应该怪他。”
“那你跟唐杰说了我顶替的事没有？”杨宇问道。
“说了。不然我怎么跟唐杰解释小敏的反应。”陈菲低下头，“我只是希望唐杰回来那天，至少能像你一样，得到一个属于自己的拥抱。”
相处的这段日子，杨宇也看出来，小敏是个懂事的孩子，终有一天她会理解陈菲，会接纳唐杰。但正如陈菲所说，一个孤身在囚房里老了十年的人，最想见的恐怕就是妻儿子女，要是回来那一刻，迎接他的是一张冰冷的面孔，换作是谁都会心寒和失落，的确太不公平了。
“陈菲，我想明白了，这里还不是真正的西。”杨宇笑道。
“你说什么？”
“我说过，送佛送到西。”杨宇喝了口茶，把碗里剩下的饭吃完，“就差这几步，我必须得给你送到。让这尊佛平平安安，高高兴兴落地。”
“你有办法？”陈菲看起来既惊喜又怀疑。
“人不都说，诚心向佛，肯定有好运，那就试试吧。”杨宇指了指陈菲手机，“你把他电话给我。”
拿到唐杰电话以后，杨宇和陈菲道别。回到住处，杨宇拨出电话。
“喂？”
“哥们，我是杨宇。”
“杨宇？哦，你是陈菲找的那个人。”
“……对。事情弄成这样，实在是对不住。”
“不，是我答应小敏却食言了。要不是出狱前，被一个布鲁克林的狱友拉进了帮派内斗，后面这一连串的事也不会发生。”
电话那头，唐杰的声音充满磁性。
“今天我跟陈菲聊过，小敏目前状态还是有些不好。”杨宇说道。
“我知道，小敏把我和你的东西都分开了。”
“我给她买的全丢进柜子里，现在也不晓得她扔了没有。”
“没有。陈菲说东西还在柜子里，整整齐齐。也许你这个爸爸对她来说也不全是假的。”
“……是吗？”
看起来，小敏对自己还有些情感，难怪陈菲要再次找自己。
“哥们别这样说，我是个外人，你才是小敏爸爸。”
杨宇跟唐杰又聊了一会，大概的情况也掌握了。这十年间，唐杰和小敏确实只有信件交流，而信件杨宇全看过了。
“你和小敏还有别的相处经历？”杨宇希望获得更多信息。
“别的相处经历……恐怕只有我入狱前那段时间，小敏那时还是懵懂的婴儿。”
“你要知道，婴儿的体验虽然懵懂，但在大脑深处，也会留下一些记忆碎片。”四季咖啡馆里，刘芝卉分析道，“这就是印象。”
“印象？好吧。”杨宇敲敲脑袋，“那这印象能有什么用？”
“我曾经用一幅画，复刻过顾文彬的视觉印象。而唐小敏的幼年体验也是种印象……”
“我也搞个复刻？”
“你可以试试。”
复刻婴儿的体验……事到如今，也只能试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