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岭大山里工作非常枯燥单调,每天干着又脏又累、火花四溅的工作。
荣琪心里很是惆怅无奈,一直想着:总不能这样干一辈子电焊工吧?
一个女孩子,正是爱美的年纪,每天都要穿戴着笨重的工作服和电焊帽,连身漂亮衣服都不能换,向往着大山外的繁华世界,那里有自己的好朋友,还有自己心爱的男孩······
荣琪有张青的通信地址,闲暇的时候给张青写信,得知张青高考落榜后,在爸爸安排下分配在菏泽市人民医院,在档案室管理档案。这工作又干净又清闲,荣琪很是羡慕。
想起在王幼军家玩的时候,他妈妈用喜爱的眼光看着荣琪说:“这小姑娘普通话说的这么好,菏泽马上就要建火车站了,到时候得招好多播音员,你想不想当播音员?回来我帮你找找。”
荣琪能感觉到王幼军的父母非常喜欢她,但不是那种要培养成儿媳妇的喜欢。
只是一开始以为是个丑小鸭,没想到一开腔居然让人惊艳,一下子刮目相看,心生钦佩的喜欢。
荣琪默默的压抑住自己纯真的爱慕,连哥哥嫂嫂都毫不知情。像这种门不当户不对的感情,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所以荣琪虽然年纪小,但是头脑很清醒。连王幼军的通信地址也没要。
荣琪也把自己工作生活的情况写信告诉了张青,两个小姑娘一直保持着珍贵的友谊。
直到有一天下班回宿舍,收到一封菏泽师范的来信。荣琪很诧异,又一想王幼军不是在菏泽师范上学吗?
一下子心跳加速,拿信的手都开始颤抖。
信里写到:“自从你走后甚是想念,但是又不好意思给你哥哥要地址。后来有一次碰见张青,才知道了你的地址。”
荣琪看完信,那个偷走她少女心的男孩好像又站在她的面前,那么鲜活,那么可亲可爱。
从此两个心心相印的年轻人开始了天南地北的鸿雁传书。
那个年代通讯落后,信件走的太慢,一个月最多能通两封信。
荣琪每寄出一封信,就算着时间到收发室等回信。
日子一下子变得不再那么乏味,开始有了期盼,有了信念,空气里都是恋爱的味道,像蜜糖一样。
有一次,幼军来信说道:“亲爱的荣琪:我今天打篮球,把脚崴了,同学把我送到宿舍休息。感觉非常郁闷,又非常想你,比任何时候都想念你,提笔写信,真想立刻见到你,能抱抱你,脚伤肯定立刻就痊愈了。”
荣琪收到信,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真是又心疼又感动,那一刻真想马上飞到幼军身边,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两个人保持着通信联系,一直持续了一年半的时间。随着时间推移,荣琪的自卑感越来越重。
人家现在是大学生,是从小锦衣玉食成长起来的“少爷”。自己算什么?窝在大山沟子里,当一个连男人都不愿干的电焊工,两个人的差距只能越拉越大。
自己这条件肯定不会得到他父母的同意。就算同意了,在菏泽只有一个哥哥,受了欺负也不能往哥哥家跑。荣琪想了好多好多,越想越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
有了这些想法,荣琪回信也不频繁了,信里语气也改变了,变得彬彬有礼,变得小心翼翼。
恋爱中的男女总是格外敏感的,幼军急切的回信询问:”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不回信了?”
荣琪就胡乱找个理由,说自己在外边进修,没时间回信。其实一个工人能去哪里进修?还是在厂子里继续干着粗笨的电焊工作。
幼军又给她来信,信居然用英文写的,就荣琪学的那几个英文单词,完全看不懂。
还随信寄过来四本英语学习资料——《新英语100句》,荣琪哭笑不得的看着这几本书,每天干完活,疲累不堪的倒床就睡,哪有时间和氛围学习这些东西?
那个时候,刚开始流行听半导体(收音机)。荣琪攒了20元钱,又给妈妈要了20块钱,一共42块钱买了一个小半导体。
每天从这小匣子里收听到邓丽君、凤飞飞、刘文正等人的流行歌曲,仿佛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那些美妙的歌声简直如天籁一般婉转动听,荣琪每天的业余时间都在听歌,如痴如醉的。
听到《橄榄树》,每天脑子里都在回响这首动人的旋律,荣琪把这首歌的歌词抄给幼军:“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就这样流——浪,流浪远方······”
幼军收到这封信很快就来信了:“马上放暑假了,我准备去你远方的故乡——西安找你。”
荣琪收到信,看完之后非常沮丧。什么西安,我哪里是在西安?我只不过在西安的大山沟子里,干着这令人鄙视的活,倘若有一天相见了,那些信件构建的美丽幻景,就会像肥皂泡泡一样被戳破,现实是如此的真实不堪。
到那个时候,王幼军面前站着这个蓬头垢面、满脸疲惫的女孩,还能认出来当年的影子吗?
当年军区大院的荷花池旁,那个娇俏动人的姑娘,俨然已经做了生活的负重者,两个人的差距几乎是天壤之别了。
再也回不去那个怦然心动的岁月,那个荷花池里的荷花依然迎风摇曳,心爱的姑娘只能藏进心里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