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旺庆扫了一眼台下有人在大声骂娘的人群 , 见那些没有被宣布下岗的职工在开 始往门外走 , 留下来的是被宣布下岗的职工。真旺庆很清楚 , 这些人现在突然被当头 打了一棍 , 还是麻木的 , 没有回过神来 , 更没有形成统一 的意见 , 没有人领头 , 如果 等他们慢慢回过神来了 , 形成了统一 的意见 , 有人领头了 , 就会找人闹事了 。真旺庆 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长子 , 轻轻摇了摇头说现在不能走 , 不能把这些下岗职工一甩了之。他告诉儿子 , 尽管朱六宿把矛盾的焦点集中到自己一个人身上来 , 是想引火烧死 他 , 但是 , 这个改革的最终结果是对药坊的发展有利的 , 最大的难自己得挺住 , 挺过 这一关就好了。
见父亲说不走 , 真方富急了 , 对父亲说 , 你是病人 , 经不得这些人吵 , 如果他们 动了手 , 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 你快走 , 万一不行我留下来 , 有什么事我顶着。
已经起身的真泉柏 " 真辛酉和真百盛见大哥说不能走 , 也急了 , 走上前去 , 架着 他就往门外走去 , 还没等吵成一片的人们形成统一意见 , 便将他拖出了会议室。当他们匆匆忙忙走下楼来的时候 , 远远看见先下楼来的朱六宿一伙钻进了停在药坊大门口的小车里 , 车灯一亮 , 小车便慢慢开上了大门前的公路 , 向县城方向开去了。突然 , 他们又看见一束摩托车灯光一 闪 , 紧接着是一 阵摩托车声 , 金昌松也骑着摩托车紧紧 跟着小车飞出了大门。真旺庆站在大院内 , 看着灯火通明的大门 , 说了句: “ 都跑了。" 淡淡一笑 , 摇了摇头。真百盛性子急 , 架起大哥的左手 , 说他们不管 , 叫大哥也不要 管 , 回家休息。大家又七手八脚将真旺庆架回了家。
真旺庆虽然回了家 , 但仍然坐立不安 , 他的心里仍然记挂还在会议室里没有散去 的那些被宣布下了岗的职工 , 他很清楚 , 这些人不会轻易走出荣恩堂那座玉雕的高大 门楼 , 如果按照自己的方案实施 , 对这些下岗职工多多少少进行一些经济补偿 , 他们 也许会心服口服地为背负着巨额债务的荣恩堂着想 , 不声不响地走出那座玉雕门楼。可是 , 现在朱六宿砍去了人道的措施 , 仅仅抛出强硬的方案 , 叫大家如何接受得了。接过夫人递过来的热茶喝了一 口以后 , 真旺庆叫没有离去的弟弟泉柏和两个堂弟辛酉 " 百盛暂时不要回去 , 他告诉大家 , 今夜肯定有一场大风浪 , 这场风波躲不掉 , 也无法 避免 , 只有硬着头皮硬顶泉柏 " 辛酉和百盛都赞成大哥的看法 , 表示不回家 , 说怕 有人对大哥动手 , 到时候他们可以挡在大哥前面。
见父母亲的房门半开着 , 真旺庆知道两位老人家还没有休息 , 便走出门去 , 轻轻 推开了父母亲的房门 , 走进门去。真常恩和方老太太见长子进门来了 , 笑着招呼他坐 在火盆边。方老太太要起身倒茶给长子喝 , 被真旺庆拉住了手 , 他叫老母亲不忙 , 说 有话要对他们说。方老太太见长子有话说 , 便又坐回沙发上。
真旺庆抬头看着年迈的双亲 , 不觉鼻子一酸 , 到今日为止 , 已经八十五岁高龄的 双亲仍然在为这个家操劳 , 作为长子 , 没有把担子从他们身上卸下来 , 真旺庆感到愧 对两位老人家。因为今天的会没有通知仍然在职的老父亲参加 , 他们也不知道刚刚发 生的事。真旺庆估计那些被宣布下岗的职工不久会闹到家里来 , 为了让两位老人家有 个思想准备 , 他简明扼要地把刚才的会议内容向父母亲做了说明 , 安慰两位老人家不 要担心 , 叫他们关门休息 , 无论什么人闹到家里来 , 叫他们不要出面 。慢慢围到火盆 来的真泉柏和真辛酉 " 真百盛也叫两位老人家放心 , 说他们在这里保护大哥 , 不会出 什么事。
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儿子 、侄儿 , 真常恩轻轻叹了一 口气 , 点了点头说这笔产业 要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荣恩堂 , 不经历一场生死决斗不可能。他长长叹了一 口气说自 己老了 , 已经无能为力了。叮嘱儿子 " 侄儿要竭尽全力来保护这一个大家人吃饭的饭 碗 , 不能让人把它砸破了 , 更不能让人把它改名换了姓 , 不然 , 真家这么大一家人就 要走出去讨饭。真百盛嘴快 , 扬了扬手叫大伯 " 大娘放心 , 说只要他在 , 就是拼死了也不会让别人夺走这份家产。
他们正说话间 , 真辛酉的妻子黨华推门进来 , 同两个大哥打了声招呼后 , 走到方 老太太面前 , 说要服侍老人家洗了休息。方老太太答应了一声 , 站起身来 o 黨华将方 老太太专用的小木盆提进里屋去 , 又从厨房里的煤炉上的水壶里倒来一大盆热水端进 门去。真旺庆见老母亲要休息了 , 便站起身来 , 向两位老人家告辞 , 转身走出门来 , 进了自己的家门。真泉柏和辛酉 , 百盛也相继向两位老人家告了辞 , 走出门来 , 真泉 柏反手将父亲的门锁了 , 跟着辛酉和百盛进了大哥的家门 , 轻轻地将大哥的门关了。
见丈夫和几个弟弟进了门 , 方万珍连忙将电热烤火器从墙角里提到沙发前打开了 电钮 , 招呼大家坐下来烤火 , 真泉柏和真辛酉 、百盛便围着大哥坐在了电热烤火炉前。
这个时候的真方富显得比任何人都不安 , 在父亲和几个叔父走进爷爷家去的时候 , 他一个人走下楼来了 , 紧张地盯着对面那个灯火通明的会议室 , 他很清楚 , 这些被宣 布下了岗的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 他们肯定会来找身任院长的他的父亲出气。然而 , 他 的父亲是一个还不能出院 , 被朱六宿逼着出了院的刚刚动了手术的病人。如果这些人 一旦涌进了自己的家门 , 不说动手 , 就是几十张嘴 , 你一言我一语就足够将他吵昏头 , 足以让他身心疲惫 , 足以让他精疲力精地倒下去。真方富在想方设法将这些人堵在楼 下 , 尽自己的能力将他们劝出大门去 , 不让他们去击倒 自 己那刀口上还打着绷带的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