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的铃声响了 , 真旺庆扫了屋里还剩下的十几号人一 眼 , 对身边的弟弟泉柏和 堂弟辛酉 " 百盛 , 长子方富轻轻说了声: “ 走 , 都去上班。" 便站了起来 , 抬脚想走 , 却没有想到人发了飘 , 头重脚轻地整个人仿佛飘了起来 , 他跟跄了一下 , 差一点倒了 下去 ,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人连忙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 撑着他向门外走去。站在真旺庆身后的方万珍的眼泪突然一涌而出。
因为是一个大早晨 , 她没有哭出声来。俗话说 , 一年之计在于春 , 一 日之计在于晨。她没有在这个大早晨哭 , 是在给自己的丈夫 , 也 是给自己一家人讨个吉祥 , 讨个平安。看着丈夫拖着步慢慢走出门去 , 她打开了自 己 卧室的门 , 走进门去 , 反手锁了门 , 扑在床上 , 紧紧咬着被头 , 恸哭了起来 , 她为自 己被逼着出了院的丈夫担心 , 如果他的身体再出了问题 , 就是大问题。
真旺庆紧紧抓着扶着自己的长子方富的手 , 叫跟在身边的几个弟弟上午上完班后 中午迅速抓紧时间睡一觉 , 说这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 弄不好今夜又会闹上门来 。真 百盛不以为然地说 , 今夜哪个再敢来闹就打 , 先打了再说。真旺庆连忙制止他说 , 千 万不能打人 , 他告诉大家 , 现在我们是在孤军作战 , 乡里的人肯定不会支持我们 , 一 旦出了事 , 没有人替我们撑腰 , 搞出了大事 , 不好收场。 再说 , 朱六宿一伙巴不得事 情越闹越大 , 闹到我一家人滚出这个门去 , 闹到我垮台 o 我们只能咬紧牙关 , 硬挺着 , 挺过去就好了 , 这些人是一个大包袱 , 不下岗我们还要背债来养他们 , 现在朱六宿想 把责任推到我一个人头上 , 是坏事 , 也是好事 o 他再三叮嘱大家不要感情用事 , 然后拖着沉重的步子向住院部走去。
这一天相安无事地过了 。可真旺庆的心仍悬在嗓子口 , 他很清楚这些人闹了一夜 , 都累了 , 利用白天他上班的时间都睡觉去了 , 等他们睡足了 , 晚上也许又要上门来闹。
下午下班的时间快到了 , 真旺庆走进了办公室 , 拨通了乡政府的电话 , 打算把昨 夜那些下岗职工和家属来闹事的事对朱六宿说一说 , 希望他们今天晚上能派人来制止 这些人再闹下去 。可电话通了以后 , 陈秘书告诉他朱六宿今天一天没有到乡里来 。真 旺庆又一惊 , 问文乡长在不在 , 得到的回答是文乡长一天未来上班 。 " 都躲了。" 他自 言自语了一句 。突然 , 他又想了起来今天一天没有看见金昌松和杨陆军 。 " 这两个人也 溜了。" 真旺庆咕噜了一句 , 放下电话筒 , 长长叹了一 口气 , 一种莫名的恐惧让他微微 打了个寒战 , 孤立无援的悲哀让他仿佛感觉到自己已经站在了悬崖边 , 随时都有被别 人推下崖去 , 摔得粉身碎骨的危险 。 " 不!" 他一惊 。因为一 日一夜未眨眼 , 真旺庆的 精神变得有些恍惚起来 , 他站起身来 , 走到窗前 , 眼睛却不敢往窗下看 , 他怕自己真 的掉下去了 , 那自己的一大家人怎么办 。真旺庆轻轻推开窗门 , 想让凉风吹一 吹自己 的脸 , 让自己清醒一点 。但是 , 他的脑壳里仿佛塞了一 团乱麻 , 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 来 , 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做才化解得了这个危机 , 挺过这场风浪 , 看到艳阳天。
下班的铃声响了 , 真旺庆昏昏沉沉地转过身来 , 走出办公室 , 随手将门锁了 , 拖 着疲惫不堪的步子回了家。
吃过晚饭以后 , 方万珍看见真旺庆浑身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 , 连忙打来一盆热水 , 叫他快些洗了上床睡觉 。真旺庆看着同样憔悴不堪的妻子 , 轻轻摇了摇头说不能睡 , 怕有人再吵上门来 。方万珍说就是因为怕有人来吵 , 你得抓紧时间休息一下 , 不然 , 倒了 , 正中了那些人的计 , 真旺庆淡淡地一笑 , 点了点头 , 洗了脸 , 又洗了脚 。儿子 方富抢着倒了他的洗脚水 , 他便摇摇晃晃地走进卧室 , 连衣都没有脱 , 倒在床上 , 人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 , 真旺庆突然被门口一 阵吵闹声惊醒了 , 他连忙从床上弹了起来 , 抬手看了看手表 , 才七点多一点 。 " 这些人来得这么早呀。" 他暗暗一惊 , 听见夫人方 万珍正在大声地骂这些人缺德 , 吵到家里来 , 让自己一家老小不得安宁 。长子方富也 在与来人吵着 。真旺庆忍不住了 , 拉开卧室门 , 走了出来 。他看见为首的还是关且冰 , 指了指椅子 , 叫他们坐。
真方富见父亲出门来了 , 连忙走了过去 , 用身体挡着父亲 , 怕有人对他动手。
见真旺庆出来了 , 人群又开始躁动起来 , 有人问真旺庆补不补偿医疗费 , 有人质 问他究竟想怎么搞 , 并且明确告诉他想拖是拖不了的。
听到吵闹声 , 真泉柏连忙赶了过来 , 辛酉和百盛也跟着赶了过来 , 一边同围在真 旺庆面前的人争论着 , 一边挡在了真旺庆的身边 , 把他围坐在墙上的沙发上。
这一夜 , 又在不停的争吵声中过去了 。吵吵嚷嚷的人群又在接连不断的哈欠声中 陆续散去了 。上班的铃声又响起来了 , 这铃声今日听来特别刺耳 , 让人一阵阵心悸。
洗了脸后 , 真旺庆喝了两口夫人从食堂打来的稀粥 , 感觉到索然无味 , 便放下碗 , 起身走出门去 , 突然 , 腹部的一阵剧痛让他不自觉地弯下腰来 。他止了步 , 伸出右手 紧紧地抓着扶梯 , 不让自己倒了下去 。稍稍休息一下后 , 真旺庆又直起腰来 , 用手按 着刀口 , 慢慢下了楼。
自从前天晚上宣布了下岗职工的名单后 , 朱六宿和文治当夜就跑到城里去了 , 玩 了一天以后 , 朱六宿和文治今日一大清早就赶到乡政府来了 , 当朱六宿问了陈秘书得 知没有人闹到乡政府来以后 , 心内一喜 , 但 , 荣恩堂药坊这两夜一天究竟发生了些什 么 , 他不清楚 , 难道这些人就这样乖乖地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