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昌松说到这里 , 顿了一下 , 想试探一下真辛酉的态度 。其 实 , 他很清楚真辛酉与真旺庆的关系 , 他们是仅一纱之隔的堂兄弟 , 是得到荣恩堂真 传的真家第四代三个中的一个 。按理 , 真辛酉只会支持和维护真旺庆 , 再怎么样也不会倒向金昌松 。但是 , 自从昨天晚上金昌松从朱六宿口中得知自己马上就要主持药坊的工作了 , 他就在考虑自己的班子 。他更清楚 , 真旺庆下台后不会全身心地像现在这 样拼命工作 , 那么 , 业务上得有一个人代替他 。对自己肚里的那点墨水 , 金昌松太清 楚它治不了病 , 甚至会害人 。因此 , 真辛酉便是最佳业务主管人选 。但是 , 如何让真 辛酉跟着自己的马跑呢? 他想到了提拔他 , 给他一块肥肉吃 。他相信这个世上没有人 见官不要 , 见钱不开眼的 。有了官就意味着有了钱 , 那么多人在这个世上拼拼杀杀 , 不都是为了官 , 为了钱 。只要他抛出这块肥肉 , 真辛酉肯定会高兴地拿走 , 死心塌地 地跟着他的马跑。
可真辛酉听完金昌松的话后 , 没有马上表现出高兴的样子来 , 仍然低着头抽着烟 , 想听完金昌松的话再说 。可金昌松停了好久也没有再说话 , 他只轻轻回了句: " 这个事 我得考虑一下再说。" 其实 , 真辛酉在荣恩堂药坊一直被重用着 , 尽管他没有当院长或 副院长 , 但是 , 担任了许多年门诊部主任 , 门诊部的大权都握在他的手上 , 两个堂兄 对他放心 , 放手 , 不薄 , 他心里有数 , 现在金昌松向他抛出了副院长的位子 , 他知道 这是金昌松在向他下钓钩 , 要将他钓离真家这个大家族 , 背叛两位堂兄 。甚至背叛对 他有着养育之恩 , 有着再生之恩的堂伯父真常恩和堂伯母方春莲 。要背叛真家这个大 家族 , 良知告诉他做不到 。背叛两位堂兄 , 他也做不到 , 血浓于水呀 , 他与两位堂兄 是一脉相承的荣恩堂第四代传人 , 可与金昌松八竿子也沾不着边 。背叛真常恩夫妇 , 他更做不到 , 他很清楚 , 没有这善良的两位老人家 , 他真辛酉今日也许早就成了路边 的冻死鬼 。尽管金昌松抛出的这声钓饵很诱人 , 真辛酉没有动心。
听真辛酉说要考虑一下 , 金昌松认为情有可原 , 答应他考虑一下 , 明天再谈 , 如果他同意 , 他马上叫朱书记下通知。
真辛酉道了一声谢 , 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 急急忙忙拐进了门诊大楼 , 怕在这个 大是大非的时候让别人看见他在金昌松家里进出 , 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非议 。见真辛酉走了 , 刚刚洗完脸出来 , 听清楚了儿子金昌松与真辛酉谈话的金大化用鹰一样的眼睛机警地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儿子 , 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过了一会儿 , 金昌松又颠出了门 , 从门诊室把正在低头给病人看病的真泉柏叫了 出来 。真泉柏没有跟着金昌松走 , 问金昌松有么事 。金昌松见真泉柏站着不动 , 对他 笑了笑 , 抽出一支烟递给他 , 同样给他点了火 , 叫他到门外说话 。真泉柏吸了一 口烟 , 跟着金昌松走出了门诊大楼的后门 , 站在水池边 , 问金昌松有么事 。金昌松笑了笑说: "现在药坊是我主持工作 , 希望你支持我的工作。" 他想试探一下真泉柏的态度 , 然后 再进一步说话。
真泉柏听了金昌松的话 , 有些不以为然 , 大声说: " 你这是么话呢? 我这个人无论哪个当院长 , 工作是工作 , 关系是关系 , 我从来不说我不工作 , 至于怎么支持你 , 我还没有想过 , 等我想好了再说。"
金昌松知道真泉柏是个直肠子的人 , 来不了假东西 , 便不打算说题外话 , 怕惹得 他不高兴 , 不好办事 。便笑了笑了说: "我一个人撑不了天 , 这个地方的党支部书记还 是你搞 , 我已经跟朱书记说了 , 朱书记也承认你的功劳 。等我把药坊搞顺了 , 这个院 长还是你来搞。"
真泉柏听了金昌松的话 , 一下子来了火 , 但是 , 他压了压 , 因为这个时候的他正 在难中 , 弄得大家不好看 , 日子难过 。要是往 日 , 他早就发火了 , 他很清楚 , 金昌松 与朱六宿在玩什么把戏 , 这个院长的位子金昌松想破了脑壳 , 今日才代理 , 也没有正 式任命 。叫他去背叛自己的大哥 , 他做不到 , 尽管他与大哥之间有不少意见 , 但是 , 打虎要亲兄弟 , 他与真旺庆毕竟是亲兄弟 。想到这里 , 真泉柏淡淡一笑说: " 我这个支 部书记是宣传部任命的 , 没有宣传部的文件哪个也撤不了 。至于今后我搞不搞院长 , 还是哪个来搞这个院长 , 这个时候还说不清楚 , 我现在只能跟你表个态 , 无论哪个当 院长 , 我都会认真工作 , 这就是支持院长的工作了。" 说到这里 , 真泉柏转身进了门 , 到门诊室值班去了。
金昌松见真泉柏走了 , 呆呆地在水池边站了许久 , 楼上职工们的吵闹声 , 骂人声 还不绝于耳 , 他又多了几分胆寒 。看着水池中的那平静的水面 , 这个时候他突然觉得 所有的干部职工们都能像这水一样平静该多好 , 他不知道水能载舟也能覆舟这个道理。 但是 , 他在渴望着荣恩堂药坊的平静 。然而 , 怎么样才能让大家平静下来呢? 金昌松 有些头痛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小花园后边的制剂车间 , 抬起脚 , 慢慢向前走去。
下班的铃声响了好久 , 金昌松才从制剂车间走了出来 , 他在这个往 日 自 己很少进 来的地方前前后后转了一个大圈 , 看了看 , 才走出门来 , 打算回家吃饭 。
可当他一走 近家门口 , 突然看见老父亲金大化背着床单包起来的一套被褥 , 一手拉着手里提着同 样用单子包着一大包衣服的金昌松的母亲方秋桂走出门来 , 他大吃了一惊 , 连忙跑上 前去拦住父母亲 , 问是么回事 , 问他们到哪里去。
金大化见儿子站在自己的面前 , 瞪着那双鹰眼 , 盯着金昌松说: " 听说你当这个地方的院长了? 这个院长是你能当的? 你不要脸我们两个老东西还要脸 。人家真家几代人做了上百年 , 你才进来做了几天 , 你去夺人家的饭碗? 不晓得天高地厚 。我劝你赶 快丢手 , 我把话说在这里 , 你当得了三天院长我把名字倒着立。" 金大化说完话 , 一拉老夫人方秋桂的手 , 重重地说了个 "走" 字 , 抬脚就往大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