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聊什么呢？”

众人安静的瞬间，从侧门闪进一个纯白色的身影，正是蒋萧离，眼角含笑，春风得意，显然心情十分舒爽。

谢君晋哼道：“贱人！你可算舍得出来了？还穿的这么骚包，都是为了讨好这个小狐狸精吧？”

蒋萧离的眼睛微眯了眯，瞧见空空，从谢君晋的身边侧过，睬也不睬他，眼里只望着空空，走了过去，语调亲昵：“和他们在说什么呢？”

空空只见三男五女都瞧着他，有人愤有人忧有人怨有人伤了心，瞧得他于心不忍，淡淡的摇头：“谢谢你的衣裳，我着急找方周济。”

蒋萧离的笑淡下来，长袖一挥，在空空身边的位置上坐下，朝拿团扇的女子勾了勾手：“柔儿，怎么还不给夫君上茶？”

曾柔儿的脸上立刻挂上笑，来不及愣，朝身后的姐妹们招手：“给夫君看茶。”

没人理，大家都在生他的气。

蒋萧离娶了这么多小老婆，从没有人在他面前有过这样的待遇，就连脾气火爆的谢君晋也不敢真的在他生气时顶撞，何至于空空一来就开了先例。大家都看出来了，蒋萧离现在很不高兴，可还顾念着空空的情绪，自然心生怨恨，对端茶递水一事充耳不闻。

“喝我的吧，”还是之前剑眉星目的那位男子站起来打圆场，“是雨前的汀苓花，不知道老爷喝不喝的惯。”

蒋萧离抬眼看了正在朝他走过来的男子一眼，表情微愣了愣，小小的嗯了一声，单手接过茶，表现的怪怪的，不喝又放在了桌子上。

空空偷偷去看他的表情，阴晴不定，也不敢插话，尴尬的尽力无视其它几道精光一般的视线，把他烤的浑身发烫，屁股下面像长了草，恨不得立刻逃跑。

见两人的表情都不对，曾柔儿站出来干笑道：“嗯……那么，夫君，今日召我们几个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蒋萧离回神道：“啊，嗯，确实有事。不过现在没有了，你们可以散了，各自回去。”

“这不耍人玩吗？！”

一个娇小可爱，看起来比空空年纪还小的小丫头突然跳了出来，手里捧着一把核桃，山楂，糖果做成的蜜饯，笑嘻嘻的跑去踹了蒋萧离一脚，道：“哥哥不就是想叫我们来陪这个小鬼玩，逗他开心嘛？逗人开心可是我的专长。”

她好奇的朝着正在低头看鞋的空空打量：“你是天生秃头吗？怎么头上一根毛都不长？要不要我分一半的头发给你，做一顶假发？”

蒋萧离的眼角跳了跳：“小紫……”

“怎么了，怎么了嘛？”

名唤小紫的女孩娇俏的一笑，下一秒，蹭去了蒋萧离的怀里，蒋萧离张开双臂将她抱好，脸色微红的对空空解释：“这个……是我妹妹。”

空空震惊的望向他们。

“干嘛干嘛？！”蒋紫嫣嘟嘴：“我是哥哥的亲妹妹！才不是他的小老婆！我本来是住在地府的嘛，可是三哥和崔珏嫌我烦，大姐二姐又嫁人了，我只能和四哥住了！”

“你还嫌委屈？”蒋萧离浅浅一笑，捏捏妹妹的小鼻子：“你确实有够烦人的！”

蒋紫嫣讪笑道：“哥哥！我知道小光头为什么生我们的气，我有办法将他哄好！”

蒋萧离的表情滞了滞：“不许胡闹。”

蒋紫嫣开开心心的从蒋萧离的怀里跳出来，蹦跶的跑到空空面前，掰他的大脑袋瓜，要他抬头看向自己：“喂喂！知道你记恨我们偷吃了你的萝卜！不过那个东西嘛，你以为我不知道？在人界，分明要多少有多少！吃了你一个，明儿的我去人界偷一个回来，赔给你不就好了？你先吃糖！”

蒋紫嫣把手心里快捂化了的糖朝空空展开，空空还从没有吃过糖，他只吃过益算的巴掌，还是在屁股上，愣愣的接过，呆呆的看着。

“哎呦！真是个呆瓜！”

蒋紫嫣干脆夺了回来，把空空的下巴捏住，一扒拉，整个喂了进去。

甜甜的，香香的，是小和尚从没尝过的味道。

“好吃吧？嚼一嚼，”蒋紫嫣甜甜的一笑，朝蒋萧离邀功，蒋萧离朝空空笑，空空傻乎乎的，也微微勾了勾唇角。

蒋萧离的表情终于不再难看，曾柔儿见机示意其他人回去：“都散了，散了。”厅里很快只剩下空空和蒋萧离两人。

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空空局促道：“……方”

“不急，”蒋萧离打断他：“在这里住几日也无妨。”

空空直摇头，一副样子让人看了又怜爱又想笑：“我买房子是想找活干，要……要挣钱。”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这话也确实把蒋萧离听愣了：“你挣钱做什么？”左瞧右瞧也不觉得空空像是敢欠钱的人。

空空的脸更红了，抬眼看蒋萧离：“送礼。”

“噗哈哈哈……”

这下真把蒋萧离逗得绷不住笑：“你想巴结这魔界里的谁？不妨和我说说，有名有姓之人，必巴结过我，你这事，我眨眼之间便帮你办了，嗯？”

空空被臊的直恼：“送新婚大礼！”

三年之后就是益算大婚，空空已下定决心，绝不会空手去见她。

一提到益算，空空就格外激动，说话都变得俗气，提钱，他要挣钱，送礼。

蒋萧离的笑瞬间垮掉，起身拂袖便走，真给空空气急了。

心上人结婚！你不去抢亲还去送礼？天底下哪有这么脓包的脓包？

空空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他，想来是刚刚说话的语气不好，站起身抱歉道：“我一时有些着急……蒋萧离……”

他从前还能唤别人施主施主，因为他是一个和尚，现在不是和尚了，感觉叫什么都别扭，直呼其名又感觉放肆，还好蒋萧离应了，转过身静静看着他：“嗯。”

空空脸皮发烫道：“我只有三年时间，所以……”

“好。”

蒋萧离答应道：“你想去就送你去。”

空空没想到蒋萧离放他居然放的这么容易，赶忙鞠躬道谢。

蒋萧离不承他这个情，语气冷淡道：“明日一早有人送你。”

夜半，空空躺在卧房不敢睡。

耳边有风声，又在落雨，他住的这个房间清静，越是清静，他心里的不安越大。

在床上翻滚到实在躺不了，空空披上外衣，从柜子里摸出一把伞，走进院子里，在檐下听雨。

他拿出益算临走前向北泽要来的折扇，细细的去看，扇子一张一合，仿佛看见益算勾起唇角露出浅浅笑意。

他只见过师兄的名字呈现在画面之上，现下打开，居然看见扇面上多了一团黑色的魔气。

看来是受了他平时的熏陶，这佛门之物居然也能坠入魔道，那魔界之人和天界之人，是否总有一日，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呵，妄想。”

天界之上，一日后才传来北泽讥讽的话语，他这几日忙于大婚的事情四处奔走。

益算不爱管闲事，架着朵云满天宫的飞，飞的够高，倒也没人注意。

婚礼一事便全部落在了北泽头上，玉帝批了他们一座小岛做新婚贺礼，北泽很是满意，在上面布满了鲜花和绿草。

毕竟他和益算的第一次亲近就是在那片花海里，他总觉得她喜欢那场景，兴奋的从百花园里亲自去挖，飞过半个天庭就为了几棵树，弄得一身泥，益算瞧了都不敢酸他，只敢躲在云里假装清静。

她脑里思绪万千，虽想好了不忤逆舅舅，顺他的意，北泽的意，但躺在云彩上一遍遍叹气，始终不敢对自己提，谁又来顺她的意？

她坐起来冥思苦想，想太空，想空空，想过去的两千四百多年，她告诉自己，我认识太空十余载，倾尽真心，他死了，我伤不伤心？伤心。我认识空空六年有余，以后若不能再见他，伤不伤心？也伤心。

但我认识北泽三百多年，虽然不喜欢他，但瞧着顺眼，又是朋友，又能讨好舅舅，又能救他的命，救自己的命，若如因为一己私念害死他，伤不伤心？恐怕最伤心。

益算踏下云头，落入自己的天同宫里，几个小仙娥正在闲谈，看见她来了，喜上眉梢，都听说了她和北泽大婚的事，早准备好等她回来讨喜头，可惜一直不见踪影。

益算是个穷神仙，掏干净衣兜也翻不出半件宝物，眼见要挨讥讽，只好赔笑：“等大婚当日，请你们去，北泽那自然有好东西。”

这才免去被当面骂小气。

她亲力亲为，搬了一棵桃树去找北泽，北泽正在伐木建房屋，遍地都是绿茵茵的青草和娇艳欲滴的鲜花，益算还以为误入了哪处花园里。

北泽远远看见她来了，丢下锯子奔过去，自然而然的接过她手里的树苗，往地上一放，牵起她的手，笑意盈盈：“你怎么来了？”

益算十分羞愧：“我来迟了，能帮你点什么？”

北泽故意逗她：“端茶递水。”

“行行行，”益算扭头就去，但这人却不松手，牵着她微笑，眼里净是柔情：“我给你修的，喜欢吗？”

他是指他们的婚房，毕竟在玉帝赐给他们之前，这里一座寸草不生的荒岛而已。

益算真不想看见北泽如此上心：“喜欢。”

“撒谎，”北泽冷冷一哼，眼底却是笑意：“笑得比哭还难看。还没嫁给我，就想着如何和离。”

“我哪儿有，”益算尴尬的抽抽嘴角，被北泽的大手烫的冒汗。她还不习惯两人如此亲昵。

“我是想……”益算不知如何讲自己的心病：“在天宫上我人缘不好，你和我成亲，少不了被人背后议论。总感觉是我连累了你。”

北泽毫不在意：“那些人算什么东西？”不都是因为师父当年的事？

他们真的和红螺娘娘那么亲近？当年也不见他们为娘娘求情，一大半都是嫉妒益算是玉帝的外甥女，借题发挥罢了。

益算叹口气：“你宫里有没有什么珠宝首饰，名玩字画，送我一些，这次大婚舅舅也许要替我们请很多人，我好回礼。”

“你回什么礼？”

北泽一把将益算抱进怀里：“你嫁给我之后，再没有人敢说你闲话，再有多嘴的，我把他们的舌头拔了去！”

益算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暖意：“行了吧你，我才不怕他们当面骂我，我只是讨厌被人背后议论。”

那些白眼和冷哼，比直接骂出来要恶心十倍百倍，因为你无法还嘴，人家骂了也不承认，就是要恶心你。

北泽突然道：“要不……我们一起去找天君商量商量，要他不要请那些不喜欢你的人。”

益算只笑笑，不答应。

如若当真如此，那难受的恐怕是你，只有空空一个人能来了。

“请你的朋友就可以。”

益算苦笑，本来也只是当一个任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