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溅了益算一脸，有点热，有点腥。

她眨巴眨巴眼睛，发现有一滴顺着睫毛钻进了眼眶里，很快又被她咸湿的泪水冲出来，益算忍着尴尬与痛心，一点一点完整的剥下小轻的皮。

整个过程里小羊没有一丝的挣扎，没有咩咩叫，但大大的眼睛一直盯着益算，仿佛读懂了她此刻的情绪，豆大的眼泪直直喷出眼底。

眼神对上的那一瞬间，益算剥皮的手顿了顿，在舅舅的不断要求下，又用小刀割下了小轻的四只羊蹄和尾巴。

“这样总行了吧？”

玉帝冷冷的回应：“把这畜牲扔进水里。”

益算面无表情的照做，从桥上扔下去，“咚”的一声砸进水里。

围观的所有神仙突然沸腾了。

“……”

“……”

“……”

不断的窃窃私语。

益算不明白的扭头去看，他们原本同情的眼神突然变得鄙夷，仇恨，用手指对着她指指点点。

益算想起两千多年前她向舅舅告发了太空和红螺娘娘的私情之后，受到的也是这番待遇。

她满脸鲜血的看着众仙再一次把她推向罪恶的深渊，再一次站在地面上斥责站在渊底的自己，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小轻又不是她要杀的，明明是舅舅强迫的，他们又不是没有看到，刚刚也没有出言阻止，现在羊都死了，他们又在不满什么？

她想找一个人问问，但没有人愿意接受她的靠近，益算只能去找舅舅，舅舅冷眼看着她，轻轻给了她一个爆栗。

益算有口无言，红着眼眶站在原地，突然明白很多事情无论她怎样想，反正也不会有人站在她身边。

玉帝这时候解了北泽的禁锢，他连续两次冲刺，便来到益算身边，将她紧紧搂进了怀里。

益算害怕的直抖，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北泽也心慌的拍着她的后背安慰个不停。

这时候，众仙窃窃私语的声音却突然停了，北泽的安抚也停了，益算只听见一道尘封了很久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问她：“小语，你怎么哭了？”

益算浑身抖个不停，颤颤巍巍的从北泽的怀里退出来，不敢相信的回头。

面前正站了一个面带微笑的女子，满眼慈爱的看着她，向益算缓缓走来。

益算呆傻的扑进她的怀里，大叫了一声：“师父！”

这么多年了，红螺娘娘一直被囚禁在月宫里与嫦娥仙子为伴，益算一直不敢去见她，前不久又梦到了师父骗取她娘金丹的真相。

但此刻，益算只想深深的扎进师父的怀里，她太需要一个拥抱，一句关心，一个肯定。

师徒俩紧紧依偎在一起。

这个场景是北泽期待了几千年都不敢做的梦。

所有围观的神仙都为此动容，甚至鼓起了掌，两千多年的仇恨得到了化解。

这是怎样的仙观奇景！

唯有玉帝冷眼旁观这一切。

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挑今天把这个贱女人放了出来，并且是他让益算看清了那个梦境，是曾发生过的事实，益算怎么还敢和她抱在一起。

这些人是不是都不想活了？

姐姐的亲生女儿和杀她的仇人，绝不能相亲相爱的在一起。

“你给我过来。”

玉帝压抑着极度的不爽，命令益算离开红螺娘娘。

众神仙都吃了一惊。

大家不敢明目张胆的讨论，但是都在为这个大团圆结局感到满意。

益算怔怔的走回舅舅身边，对视上他愤怒的眼神，心里瞬间一惊。

再次看清了她娘惨死在血泊里的画面。

她其实不喜欢那个梦，梦里面都是舅舅和娘相亲相爱的场景，而她只是那个被她娘早已料定生不下来的死婴。

但她也明白是师父设计害死了她娘，现在情绪平静了一点，突然感觉自己刚刚抱住师父很蠢，她为什么要依赖她？为什么要喜欢她？

明明是她害死了她娘还抢走了太空。

明明是自己为太空打了架杀了人被舅舅囚禁，师父什么都没有做，却接手了一切她原本得到的爱意。

她甚至告诉她说：“我不，偏不，偏不让给你。”

就好像在故意和她作对。

师父也许早就知道她是玉帝的外甥女，毕竟她和她娘还有舅舅都长得很像，早在她还没有上任星君之前，师父就知道她是舅舅派来的间隙，所以故意抢走了她的心上人，就为了表达自己不满的情绪。

益算只感觉刚刚的拥抱蠢极了。

玉帝冷冷的牵过她的手腕，无情的将她扔进北泽的怀里，冷眼看着北泽：“还不带她进去？”

时辰都到了，早已可以入洞房。

北泽和益算却都没有什么心情。

——

婚房里

玉帝跟了进来，再次警告两人必须圆房，北泽觉得很尴尬，牵着益算的手用力握紧。益算只觉得心累，很想让舅舅出去。

玉帝打定了主意，面前的两人于他不过是猪是狗，是交配用的工具。他只需要得到两人结合后产生的孩子，其他的不重要。难道益算还奢望自己真的拿她当外甥女？

如果不是因为生她时难产，姐姐也不会死，怀她的时候怀了五年，舅舅每晚都在姐姐的房间外枯坐一整夜，听她难受的痛哭，益算绝想不到舅舅有多想杀死她，想剖开姐姐的肚子把她取出来捅个稀巴烂。

他现在需要一个孩子。

他觉得自己忍受了很久了，可在他眼里益算和姐姐长得一点儿也不像，眉眼之间，只有那个讨厌的男人的影子。

早知这样他也不会救活她，所以益算必须回报他一个像姐姐的孩子。

玉帝再度冰冷的命令：“把衣服脱了，现在就开始。”

益算难堪的希望他能出去。

“求你了舅舅。”

益算绝不能接受像一个畜牲一样在舅舅面前脱衣。

玉帝的眼神微眯，拂袖而去。

屋内

北泽牵着益算在床边轻轻坐下，他刚刚经历了大悲大喜，心里的感觉也说不清道不明。

他很高兴很感谢师父能在今日出现，她当着众人的面原谅了益算曾犯下的过错，从此以后，益算就不会再受众仙排挤，这是他为她做不到的，他发自内心替她高兴。

眼见气氛十分沉重，北泽虽有心完成玉帝交待的任务，也很想和益算亲近，但在这么尴尬的情况下，他也不好意思直接脱她的衣。

他为她倒了一杯清水，又捧来果盘为她剥橘子，益算都不想吃，她只觉得心底像压了一块巨石，闷得慌，丝毫没有解开了困扰多年问题的喜悦。

她想张口告诉北泽，但看向北泽喜悦的双眼，她有点不能接受他这么高兴。

也许自己说了之后，他就不高兴了。

大家也会不高兴。

舅舅会不高兴。

她自己呢？

因为喜欢太空而揭发了红螺娘娘和太空的恋情，跟红螺娘娘害死她娘又没有什么关系，红螺娘娘是否是故意抢走太空只是她的假设，这么想下来，就算是揭穿了又能怎么样？

她不占多大的理。

益算犹豫了很久，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她只觉得有点累了，突然想起，今日想见的人还没有见到呢，怎么也不来呀？

空空……

空空……

魔界的日子漫长且无聊，你不会已经忘了我吧？

北泽捅了捅益算的腰。

“要不要吃点果子？”

益算摇摇头，静静的看向门外，舅舅已经不在了，但在门上下了禁令，看来在完成任务之前谁也别想从这里出去。

益算淡淡的问北泽：“你想现在吗？”

“什么？”

“做吗？”

“哦哦哦，”北泽闹了个大红脸：“我随时都可以。”

益算冷静的回应：“我也是。那就现在亲一亲……我想确定身孕之前舅舅是不会放我们自由的。”

北泽扔掉果盘，推倒益算，拉着她慢慢滚进了被子里。

————

三年之后

益算带着一个两岁大的孩子去月宫里见红螺娘娘。

路过月桥的时候，众神仙正在桥上赏花，见她来了，远远的便笑脸相迎。

她怀里的小丸子长得虎头虎脑，有北泽的英气，圆滚滚的十分可爱，连男仙们都吵着要抱，有女仙在一旁排队等着捏他的小圆脸。

小丸子由北泽取名，叫个松枝，因为益算怀孕的时候最喜欢闻松枝的味道，所以北泽一有时间，又亲手为她栽种了满满一庭院。

自从有了孩子以后，益算再也没有受过以前的待遇，走在路上常常有人和她主动打招呼，问起她养育孩子是否很辛苦的事。

这要放在以前，能有神仙主动和益算搭话，她能高兴一整天，即使话题总是围绕着北泽和孩子，她也可以忽略不计。

但问题在于益算需要假装与红螺娘娘冰释前嫌，在家里的时候，面对北泽她需要装。在外面的时候面对众仙她也需要装。到了月宫里，有时候嫦娥仙子也在，她仍需要装。

总是戴着个假面，抱着孩子尴尬的傻笑，是吗，哈哈，是这样，嗯嗯，啊啊，对啊对啊……

有时候会笑到脸僵，肌肉抽筋，孩子在她的怀里奇怪的问她：“娘，你怎么了？”

益算看着怀里缩小版的自己，眼里总是忍不住冒出汗滴。

她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