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时候，空空做了四菜一汤，听从小松枝的建议，做了加麻加盐加辣的，给小家伙呛的眼泪直流。
“你这是报复，呜呜呜。”
益算差点笑死，强忍着笑意为儿子盛了一碗甜汤，心想我都不敢招惹这个坏心眼的小坏蛋，松松是你怎么敢的啊？
表面上却有些责怪的瞪了空空一眼，空空接收到后轻轻勾了勾唇角，也照模照样的给小松枝舀了一碗甜汤，被小家伙拒绝了。
等益算也吃了半碗辣菜，辣的脸蛋通红，热汗涔涔，空空才告诉她：“吃不了别吃，我做的还有别的。”
说着端出来几道味道偏清淡的小菜摆在了益算和自己面前。
益算：“？？？”
心想和他没完！
这人就是故意的！
小松枝气呼呼的看着两人时不时眉来眼去，嘴角含笑，一筷子抢了空空正准备吃的小菜。
空空很无辜的看着他：“怎么了？”
小松枝有气撒不出：“你不许和我娘说话！”
空空无辜的耸耸肩：“我没和她说话，我在和你说话。”
小松枝气的丢了筷子：“我不吃了！”
空空：“哦哦哦。”
小松枝更气了，拉着益算要走，益算很无奈：“我还没吃饱啊！”
小松枝气的咬她的手，霸气的宣布：“我带你下馆子去，咱们不在这里吃了。”
益算两手一摊，没钱。
空空趁机笑笑：“我可以借你。”说着就掏出了黑色的钱袋，一点儿不来虚的。
益算让小松枝谢谢哥哥。
空空说：“应该叫叔叔。”
益算正奇怪他为什么不继续住在魔界，按照魔界的时间流速，空空应该好几百岁了。
“那时候我去找你，那里的魔都说，你们那一片新盖的房子又被地府里逃出来的鬼震塌了，那一片儿的魔都死了，连尸首都没有。”
空空没想到益算去找过他，他只知道蒋萧离告诉他，他和他哥参加了益算星君大儿子的满月酒，小两口看起来甜甜蜜蜜的，他觉得空空没必要打扰他们，何况以空空的身份根本上不了九重天。
益算喃喃道：“我当然去找过你了，请帖都送去了，你没来嘛。”
空空道：“是我的朋友救了我，他是蒋的弟弟，后来又带我来了地府，让我在蒋的手下做事，已经过去好几百年了。”
原来在益算为了生孩子每日发愁，每夜噩梦连连的时候，空空正在为了更美好的明天而努力奋斗。
这些年他长进了很多，益算感到欣慰，好像看着长大的孩子真的长大了。
她却离他越来越远。
益算脑子一抽道：“你成亲了没有？”
空空道：“不曾摸过别的女人的手。”
益算道：“我已经有三个孩子了。”
“时间过得真快，”空空的眼神飘向很远：“我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你在找一个名字能出现在扇子上的和尚，你现在还在找吗？”
益算都快忘了舅舅当初让她下界其实是去找智慧和尚，她却因此认识了空空。
“你知道他是谁？”
空空点头，拿出自己的折扇，一碰见他的手，原本的金光立刻被黑雾掩盖，时刻提醒着他仙魔之间的界限。
空空表情严肃的将名字浮现于扇面：“这把扇子一共只显现过两个人名，一个是前不久荣登西天的崔珏崔判官，也就是我的师兄善导，一个是你的心上人，太空。”
益算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太空的名字了。
她有点怕空空多想，迂回的问了一下关于善导的事。
空空道：“善导师兄就是崔判官的化身，他当年捉住了触犯天条，产生情欲的生死簿灵识，也就是蛇女和鹿男。”
竟然和舅舅与母亲的故事有些相像。
“按照天规是应该打散在三界之外，但你的舅舅，也就是玉帝却选择给了他们一个机会，就是一个比赛，看谁的簿子收录的人更多，谁就可以活下来。”
“蛇女的那部分负责收录死人的名字，鹿男则负责收录濒死的人或起死为生的人。玉帝刻意只告诉了鹿男获胜的方法，但他却选择了弃权，以死成全了蛇女。崔判官化身为两个善导，时刻监督在我与小郡主的身边。”
所以说红螺寺离郡主府十万八千里，明明有一个善导在寺里，益算却还是能在郡主的寝殿里看见空空的大秃驴师兄。那日的对视，善导果然看见了她却假装看不见。
空空又道：“你如果还是想找，师兄已经去了佛门修行，你能找的也就只有在人间的太空了。”
益算其实一直不明白舅舅为什么放了太空一马，当日他降下天罚，益算还以为太空死定了会魂飞魄散。
但她已经知晓了他的两次转世，一次是红螺寺里的住持两空，一次就是这次。
益算问空空道：“他此世现在何处？”
“边境小国，爪哇国，他正在那里宣扬大乘佛法。”
益算就只剩叹气了：“他还真喜欢干这个。”
空空道：“第十世了，生死簿上有他的记载，我猜，下一世就可以登上西天，拜入佛门了。”
他笑道：“我是不是你认识的最没用的和尚？”
益算偷偷瞥了空空一眼，发现他的神色低落，配上他天生向下的眼角，总有一种形单影只的孤单，尴尬的笑了笑，道：“你不说我都没发现，你什么时候留头发了？”
异常柔顺且乌黑的长发一直垂散在腰间。
空空轻抚自己的长发，塞在大大的判官帽里，他着正装的样子异常正经，好看。
“不当和尚之后就不打算留了，但它一直没长出来，后来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疯长，两天就差不多这么长了。”
“你打算去找他么？”
益算摇摇头：“我舅舅不许的。”
两人再没话讲。
小松枝都等困了：“娘亲亲这下可吃好了？我们走，我们走。”
他一直没忘了父亲的嘱托，一定要把娘亲带离有狼子野心的男人身边。
益算看着孩子天真无邪的小脸，上手轻轻揉了揉，抱起来，就打算向空空道别。
空空自然不会拦她，她也一直都这样，来的突然走的更突然，每次都像一阵风一样。
空空拿给益算一些在地府里可以使用的钱，小松枝不许她要：“这种东西我爹爹多的是！”
益算只好抱着孩子走了，这次走的够快，先是出了黑河，很快到酆都城，又出了八百里黄泉，一个闪身回到了南天门。
小松枝看见流光四溢的云彩时，高兴的简直没边，他喜欢住在亮堂堂的地方，正如他心里没有一丝的黑暗，与生俱来就是要当一个厉害的神仙。
益算真没有办法喜欢这里，先是去了月宫告诉了红螺娘娘另一个红螺娘娘的情况，看着她低落的情绪，脚底抹油迅速开溜，下一站就立刻回到小岛。
北泽不出所料正在松树下等她，她有些心虚的嗅了嗅身上的味道，只和小和尚待了那么一会儿，就染上了，香香的好闻的甜甜的专属于小和尚一个人的味道。
但她不知道那是因为喜欢他才能闻见。
北泽静静的看着益算踏着云落在自己的身边，看着她穿着与走时不一样的衣服，看着她面带喜色的俏脸，他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些累了。
他接下来还要去驻守荒地，不能陪在妻子身边，但妻子未必想让他陪。看着益算依旧苗条纤细的身影，北泽突然觉得益算一点儿都不想生下他们的孩子。
她怎么没有变胖呢？
应该变胖的，应该变丑，脾气暴躁，爱耍小性子，动不动就要摆脸……
这些都是怀孕了的人的特点，北泽早有准备，但益算什么都没有改变。
她反而更爱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她反而更自信了，但和人说话时总是勉强自己聊一些她不喜欢的话题。
北泽早应该注意到的，这才不是事情在往好的一方发展，他以为从前的时候益算总是话唠，逮着他和师父每天都讲话说个不停，他以为她是喜欢说话的，但仔细想一想，她对着别人的时候话就很少。
这世界上有一类人，她们天生就没有交朋友的本事，她们的世界就那么大，一个北泽一个红螺娘娘，偶尔再加上一个还是鬼差的蒋轻轻，后来又来了一个不说话的木鱼太空，这就足够了，足够圆满，足够幸福。
足够益算把红螺寺的那段时间当成毕生的所求所愿所得了。
但现在呢？
她天天笑，天天和别的神仙讲话，她有一点点开心吗？
她在勉强自己，北泽的笑，对她鼓励，夸奖她，为她高兴，这一切在益算的眼里都成为了变相的肯定她应该继续欺骗自己，欺骗所有人她很开心，非常开心。
这不是北泽想要的。
那一池子的北泽如果都还活着，也一定不会同意他这么愚蠢的做法。
但他的身份只能给她压力。
他有兵在手下，他需要交际，他不能总是把她关在屋子里，就算把她关在屋子里，他一年到头只有几个月在家，这样等同于让她一年有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岛上的花草树木还有儿子讲话，可儿子也需要交际。
所以她变得越来越迟钝了。
本来就不聪明，现在更加傻。
“你这次去了哪里？”
益算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的：“我替师父去地府里见另一半红螺真身。”
“她怎么样了？”
这么多年，北泽也一直没有下去看过，他在心里支持师父和太空在一起的决定，但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他一直觉得很对不起她。
益算如实道：“她有孩子了，和她长得很像，每日在地府里承受黑火的焚烧，六个时辰，哭丧声整个黄泉和酆都城都听得到。”
北泽默默不语。
“你怀孕了，以后少去这样的地方。”
“是我要去的！我想留在地府里玩玩嘛！”
小松枝喜盈盈的从益算身后钻出来，对着北泽做了一个鬼脸：“爹，你给我点钱嘛。”
北泽一把把儿子拎进怀里：“要钱干嘛？”
小松枝一本正经：“因为我太馋啦，要钱问娘买吃的，她没有嘛，我就让她把你给她买的首饰当了，后来我又想买烟花，又叫她把裙子也卖了。”
“你是想找死啊你？”
北泽怒火中烧，表面生气，心里却松了口气，原来是他误会了益算。
她没想随意处置他的心意。
益算看着儿子的好演技，突然想起曾经的自己闯祸了以后也常常这样欺骗师父求同情，心里不禁羞愧难当。
松松果然是亲生的无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