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休息过后我们两个不得不开始面对这样的问题:下一步该去哪。柳朝宜只知道基地内撤离点位的位置,却不知最终将会撤离到哪去。基地遭遇到这么大的变故上级又一时联系不上。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一时又捋不明白,犹豫着该不该和柳朝宜说。
“你在想什么?”柳朝宜直截了当的问。
我摇着头,实在是不知该从何说起,想了半天,只是说道:“你说为什么它们这么玩命的追我们?”
“我更想知道为什么它们最后又救下了我们。”柳朝宜看着面前这个总能在绝境中做出出乎意料举动的男人。
虽然当时的举动很冒险,但其实不会使结果变得更坏了。如果自己的判断错误,要么这群怪物就会像对待基地守卫们那般残忍的杀掉自己,要么就会被成组的手榴弹炸的连骨头渣也不剩。左右都是死,反倒后者还痛快一些。而如果判断正确,那将会绝处逢生。如此想来,这是一个全利无害的决策,只是在还存有一丝侥幸心理的死亡面前,这个向死而生的选择看上去更加令人感到恐惧和绝望。
“你还记得在基地里我们遇见的那个怪物?”
“要杀掉我们那个?”
“是。”在我的大脑中努力避过疯狗为了救自己而死去的那段记忆继续说道:“那时候它们确实是想要杀了我们的,明明有那么先进的武器,在通风井里又为什么费那么大力气爬上来。”
“它们想抓活的?”柳朝宜顺着我的思路说。
我点点头。
“为什么前后有这么大的变化,这中间发生什么事了?”柳朝宜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不知道,但总是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我的情绪开始变得低落,不仅仅是因为接踵而至的谜团,更是因为心里那一个结。
“那个……”
“什么?”
“你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吗?”
“哪个人?怎么吞吞吐吐的。”
“那个救了我们的人。”在我的心中涌现出从未有过的伤感。
“我会帮你问出来的。”细心地柳朝宜捕捉到了我情绪上的变化,虽然并不了解其中的区直,但是她看得出这对我意义重大。
从地下传来某种声音,我用手指着地面示意柳朝宜去听,不想柳朝宜听后脸色变得惨白,嘴里嘟囔道:“遭了!”
说完拉起我的手开始没命的跑。
“怎么了!”见她这样紧张的反应,知道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我一边跟着跑一边问。
“你听到的声音,这是基地的自毁信号!”
我又想问些什么,一时紧张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柳朝宜又说道:“两条消息,先听哪个?”
不知道是不是跟自己学了坏,柳朝宜竟然也学会这般卖起关子来。
“坏消息!”
“回答错误。”
我心中不禁苦笑,或许情况并不是很糟糕,毕竟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回答道:“先听好消息。”
“好消息是:我们爬上来的通风井在基地的最角落,是我们跑出危险范围最好的出发点了。”
“那坏消息呢?”
“这是核爆,我们跑不出去了。”柳朝宜停下了脚步,气喘吁吁的说。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看向对方,互相喘着粗气。地面下那奇怪的声音像死神的脚步声一般回响在耳边。
“看来你的好运气用完了。”柳朝宜的脸上浮现起一种释然后调皮的笑。
“还没有。”说完,我不顾一切的将柳朝宜紧紧搂在怀里,一双干渴却温暖的唇贴了上去。在即将面临的死亡面前,所有的勇气都被激发了出来,这样或许就不会留下遗憾了吧!
还没好好品尝这滋味,只觉得腹部挨了重重的一拳,柳朝宜满脸通红的看着我,攥紧的拳头收了回来,说道:“我还没说完呢!”
这一拳打的我有些懵,又听她接着说:“这次该用我的运气了。”
只觉得整片大地都在震动,似乎从地核深处传来隆隆的响声,柳朝宜从背包中取出另一个小包来,抖了抖又像是一个睡袋。
“快钻进去!”
二人顺着开口钻了进去,这个“睡袋”开始迅速膨胀起来,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球,就像公园人造湖上小孩们玩的那个玩意。
已经感觉不到地面的颤动,取而代之的是这个巨球的滚动和带来的颠簸,和山崩地裂般的声音,二人在这个球体内紧紧抱在一起,我看到柳朝宜的嘴唇在动,似乎是在说些什么。
“你说啥?”
一道强大的冲击波突然袭来,球体像风卷落叶般被吹飞,只觉得大脑有些缺氧,柳朝宜的声音在耳旁模糊不清,配合她的嘴型猜个大概:“刚才的感觉还不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个人的缘故,呼吸变得有些困难,柳朝宜的双颊变得更加红润了,十分可爱。
也不知飘了多久,忽然听到这个球发出了“准备落地”的提示音,随后内部空间开始收紧,这让我们两个抱的更紧了。
耳边传来“斯斯”的声音,像是漏了气,感觉这球似乎是在减速。虽然看上去这么简单的一个球,想不到还有这样意想不到的功能。
随着一道猛烈的撞击,我们终于重新回到了地面,这么大的撞击力这球居然没有再弹起来,着实有些厉害。
我先一步爬了出来,还未待看清降落在了哪里便一头栽倒,胃里翻江倒海,开始呕吐起来。
柳朝宜也爬了出来,虽然身形也有些踉跄,但是并没有呕吐,人扶着树还能够站稳,看着我头发也被烧焦,衣服破破烂烂,身体状态又这般不堪,便讪笑道:呦,寻探先生也不过如此嘛,还不如我一个女孩子。
我回过头想要反驳,话还没出口又是一阵呕吐,柳朝宜见我狼狈的模样在一旁放声大笑起来。
两个人相互搀扶着向城市走去,身后原本巍峨的山峰已经变成了残渣断瓦,一片狼藉,而在这片废墟中又埋葬了多少条生命呢,这是我不得而知的。
城市的情况并没有好很多,刚刚才告一段落的游 行死灰复燃,一些世界末日、世界大战、外星人入侵等各种说法漫天飞。人们开始肆意挥霍,甚至完全放纵自己去抢劫、打架、杀人,这座城市再次乱成了一锅粥。
政府官员们正齐坐在一起商量着对策,犹豫到底要不要把真相向民众公开。一方认为现在时局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民众有知情的权利;另一方则认为现在的情况还可以控制,如果贸然公开会造成民众恐慌,何况这不是某一个城市或是国家的问题,这是一个全球性的问题,必须从长计议。
官员们的争论在继续,民众的骚乱也在继续,没有停下的是中立者的脚步和我所面临的的危机。
我们两个几经波折来到了城市中一处极不起眼的车库,卷帘门打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破败的内部充斥着腐蚀的味道。柳朝宜走近一面墙,有规律的敲了几下墙面,地上随之打开一个口子,出现一条向下的楼梯。
这里大概有二十平左右的空间,有一些简单必要的家具和能够长期保存的食物。并不像美国大片里拍的那样富丽堂皇,装备齐全。
“简单了点,但是安全性还是蛮高的。”柳朝宜在原地转了一圈说。
我主动去煮了一点面,两个人吃完后巨大的困倦感席卷而来,自从进了基地几乎都是在连轴转,没有好好的休息过。而且精神又一直处在紧张的状态下,也难以入眠,反倒在这个小屋子里真正的放松下来,倒在床上没两分钟便传来了轻轻的鼾声。
柳朝宜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毫无戒心的男人,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轻轻地抚着我的脸,嘴角慢慢浮现起一点微笑,躺在了我的身边。眼睛直直的望向天花板,心中的无数的思 潮渐渐涌起。
在互联网上,一封名为“世界真相”的帖在网民的眼皮底下悄然流传起来,发帖人名为“先驱”。但很快又被查封、强制删除,然后又以其它形式或其它论坛、媒体网站轮番出现。到最后,传播已经不可遏制,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所谓“世界真相”的内容,更有唯恐天下不乱者立马将内容下载下来,跑到打印店打印,然后如同旧时代买报纸似的跑到街头一边发一边喊叫着,自己的生活本就没什么下降的空间了,还不如让其他人和自己一起倒霉。
眼看形势已经演变成了一发不可收拾的态势,政府不得不决定向民众公布真相,但是为了避免对后续工作的开展,还是决定根据那封帖的内容进行选择性公布。当这些头脑加热的家伙们聚在一起所作出的举动只会是使当前的形势更加糟糕,这些自认为掌握了真理,找到了正确道路的人们只不过是自以为是,和当年的红 卫 兵没什么差别。
新闻发布会很快在市中心的广场上召开,会上领导人就地下文明、人类的创造和展开的对峙进行说明,并向民众解释了市区内和郊区的战斗。安抚群众说政府有能力控制住当前的局面,大家不必恐慌,统一听从安排。
骚乱的人群中站出一位留着小平头,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自称为“民众代表”,要求政府实时将最新情况进行公告,并且自己会和几个伙伴进行监督,共同参与,共同开展下一步行动的布置。
坐在发言席一侧的主持人礼貌的问道:“请问您能做些什么工作呢?”
小平头一时语塞,短暂的尴尬过后大声的叫嚷道:“我们要捍卫我们的知情权!捍卫我们的参与权!捍卫我们的决策权!”
人群随即开始附和起来。
个别官员见状脸上不禁流露出了厌烦和鄙夷的表情,这细微的变化倒是没有逃过小平头的眼睛,让他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嫉妒和虚荣心开始急速膨胀,放声大喊道:
“边上那个当官的骂我们蠢,我们能忍吗!”
人群又开始躁动起来,各个领导不得以在警卫的护送下回到车内开始撤离。
当一个胆小如鼠,毫无建树的家伙栖身在人群中时,变态的虚荣心和荣誉感开始催生出畸形的勇敢和主见,这和狗仗人势是一个道理。
而此时,另一些人们正围坐在电视机前,观看着发布会的电视直播,和家人或是朋友们商量下一步的打算。有人提出逃走,可是提出这个想法的人又无奈的笑了,能逃到哪去呢?总不能逃到外星去。想来想去还是按兵不动,眼下时局这么乱抢劫和盗窃的事都开始变得明目张胆,还是多囤一些粮食和药品最为保险。一些住着别墅的富人甚至花大价钱雇佣了保镖,以观后效。
彼时政界上向来意见不和的首脑们在这件事上倒是出乎意料的团结,现在是退无可退的境地了,再不同仇敌忾就只有一起等着这个星球被恢复出厂设置。只是具体的对敌政策都掌握在一个国家的神秘组织的手中,他们根本插不上手,甚至根本不知道这个组织的名字。他们现阶段唯一能做的就是稳定群众,否则在敌人还没有给社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前,人类自己就要将花费了数千年塑造起的文明所摧毁。
正当街上暴怒的人群出现偃旗息鼓的态势时,这个名为“先驱”的人再次发布了另一封“世界之真相”的贴,这次流传的更快。内容比之前的那封更加丰富,而且全是政府在新闻发布会上所没有公开的信息,将鹊山基地的全线溃败,创造者文明高度发达的科技水平,人类在对峙过程中所处的劣势,甚至有些夸大其词。不难看出传播者的不怀好意。
而之前那一波波上街游 行的人们,再次成功的被这一封新帖的内容所刺激,他们纠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们加入队伍。不单单是鹊山市这一地,在全国、全世界都出现了这样的激烈反应。政府的办公大楼内,各个官员急的在办公室内走圈,这明显是敌人想要分化政府和群众之间的联系。虽然在第一次发布会举办前曾有智囊提出了这个猜想,但是与超大规模的群众骚乱相比较大家还是选择了保守的态度,这是不曾想正中了敌人的下怀。从游 行队伍的口号中不难看出,这些人已经失去了对政府的信任,甚至说政府的官员们为了保全手中的权势和性命早已经成为了创造者文明的走狗,采用愚民政策限制百姓的自由。反而那个两次发帖公布事实真相的“先驱”却成为了人民的英雄。游 行的人们称他为“救世主”,呼吁他站到人们面前取代政府领导人们与创造者文明进行对抗。
在一间封闭的房间内,一个熟悉的声音正在与电话的另一端交谈着:
“我都按你说的做了,你的计划很成功。”
“是的,我的计划很成功。”
“但这不是我想要的。”
“你还有下一部计划要做。”
“我说!这不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这些人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