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之后,益算到达爪哇国。
这里的天气、环境,比她想象的要恶劣。
这里的风沙迷人眼,所过之处黄沙遍地,妇女老幼都用厚厚的纱巾掩面,脸晒的通红,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黄泉。
益算刚走到城中心,刚想感叹这里有泥土地,还未歇脚,天又下起小雨。
淅淅沥沥,不到一会儿小雨就转中雨,雨珠像断了线的珍珠项链,把益算整个浇成了落汤鸡。
她这次出门记得带了钱,在城中寻摸一圈,发现雨势太大,售卖雨伞的小商贩都已经收摊回家。
她可以凭空变出衣物和雨伞,但那不过是障眼法,没办法,只能在路边的树下摘了一片美人蕉叶。
还好这叶片的面积够大,即使不变作雨伞也有很好的遮雨效果,益算干脆懒得再变,顶在头上就开始在道路上狂奔。
有点像小时候偷跑出去玩结果被淋的湿透,偷偷摘了池塘里的荷叶一路从山下奔回红螺寺的后院。
那时候北泽总是跟着益算胡闹,他的胆子很小,益算就总是把犯的错栽赃到他的头上,师父每次都看出来了但总是不说,北泽也让着她,她就愈发胡作非为。
有好几次隐身法都在香客面前漏了馅,害得人家还以为有神仙显灵要来帮他们实现愿望,睡在寺里都不肯回家。
那时候的北泽还不是现在这个北泽,人胆小的多,又很羞涩,益算每次靠近他,和他说话,他的脸就红成一大片,搞得益算还以为她是衰神附体。
结果衰神本人的官阶比她现在的益算星君还要大。
可惜后来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舅舅抓去池子里又换了一个,比之前那个自信很多,再也不会一说话就脸红了,也总是洋洋得意的显摆他的俊脸,骂益算长得不好看。
益算为此伤心了整整三天。
三天后她就适应了新的北泽,换她被他算计,每日生活的新鲜有趣。
现在回想这些,益算只觉得陌生但清晰,好像存在于自己脑海里别人的事情。
她顶着雨一路狂奔到一处酒馆的屋檐下,站了许久一直等到天黑。
爪哇国的夜干净又寂静,益算在云端翘着二郎腿,静静的欣赏美丽的夜景。
天幕像水洗了一般,星星不停的眨着眼睛。她从以前就很喜欢这样平静的日子,幻想着和另一个人待在一起,他们不常说话,但一点儿也不着急,默默的听风的声音。
益算久违的微笑着进入梦乡,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除噩梦以外的梦,神仙的梦大多具有预示性,这次她便梦见了太空。
那是一个暴雨倾盆,天色晦暗不明的下午,她独自一人未打伞走在暴雨里,身边路过很多行色匆匆的爪哇国的百姓,他们每个人的面部表情都看不清,只知道脚下的步子又乱又急。
益算行走在逆行的人群里,并不知道目的地,就是盲目的迷惑的,一直不停的走下去。
从天亮走到天黑再到天亮,雨都一直下个不停,忽而听见一声巨大的钟声响起,益算疑惑的回头,突然就有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了她的面前,问她:“你上哪儿去?”
益算并不知道目的地,脑子里空空荡荡,很想想起遗忘的事情,但又觉得想不起,迷迷糊糊的问那人:“我是忘记了什么吗?重要的事情。”
那人先是疑惑,随后又大笑,告诉她:“那不要紧!你先跟着我来,一会儿晚了你可就要后悔的。”
他拉着她在雨中穿行。
暴雨倾盆而下,灌进了益算的眼睛里,她很快什么也看不清,愈发着急,忽然就松了那人的手想擦眼睛,回头一看,那人不见了,自己站在了一处陌生的寺庙里。
雨还在下,打湿了她的长发和衣衫,紧紧的贴在额头和眉心,还有被雨水淋的湿透的身体。
益算站在僧人讲法的台子下面,和一众百姓一起,虔诚的向台子上面的人祷告,祈求心底的愿望能够实现。
只有她一人站着,那僧人像佛,浑身冒着金光,但这么大的雨,他的信徒正在淋雨,向他磕头,他却独自高傲的站在伞里。
他在望她。
益算也朝他看去,精致的眉眼,立体的五官,白皙的肤色,僧人着一身红色的僧衣,美丽的像随时准备夺人性命的妖精。
益算轻轻唤了一声:“太空。”
那人回应:“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还不回去?”
“我有话想和你说。”
“什么话?”
“我不知道……”
话到嘴边,益算却死活想不起智慧和尚的事情:“就是……就是……”
“你还是想起来后再来找我。”
益算就这么被赶出自己的梦境。
她睁眼从云上猛然坐起,发现脑袋晕晕乎乎的,有点疼,仔细一摸身上,发现昨日淋的雨经过一夜,早吹干了。
她躺在云上晒太阳,感觉实在刺眼,赶忙从云上跳进了一处偏僻的树林。
一路步行到城门口,用了隐身法再次进皇城,白日里的爪哇国很热闹,街道上都是卖吃喝玩乐的东西。
她找了一个面摊坐下,点了一碗面,刚吃上两口,就有人来收钱,她大气的一掏,发现自己真是个白痴,这里是偏僻小国,使用的货币并不是金银,只好再次摘下了头上的饰品。
对方见她不是本地人有心要宰她一笔,益算一个劲的傻笑,对方伸过来的手就是不停,嘴里叽哩哇啦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只好用手比划:“你让我吃完了再说。”
“不行不行~”
对方居然会说汉话,但也只是这一句,益算无语的想杀人。
吸溜完最后一口面条,她故意的笑笑,对肥头大耳的中年油腻男人勾了勾手指,对方乐得脸都要开花:“可以可以~”被益算带进了小巷子里,抬手就是一拳。
这里可不是天庭,打一个黑心商贩自然没什么顾忌。
益算也没那么不讲理,被拿走的簪子玉镯就不要了,但收走了男人身上的钱财,拍拍屁股就要走人,去下一个摊子再吃点别的东西。
角落里一个瘦小的身影闪过,目睹了益算打人的全部经过,慌张的报告了面摊上的其他人,他们勃然大怒,从后厨收拾出几把宰牛用的大刀,从来只有他们宰人,还没有被别人宰过,自然不能轻易咽下这么一口气。
————
另一边,益算对此事毫不知情,也许是因为还不适应这里的天气,肚子里的孩子总在闹意见,弄得她吃了就吐,吐了又饿,一整个下午无精打采,到了晚上,天又开始降雨。
她找了个客栈住下,这次没有被坑,但她心里还是很着急,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到天崩地裂,百姓流离失所,她都毫无挽回之力。
第二日一大早,益算准备好了水壶,带了两个馍馍在路上,一边吃一边找。
很快找到了一座很大的寺庙。
这里的建筑风格和中原的相差很大,寺门口建立的佛像也很新奇,并不是她见过的那些菩萨们,益算怀疑是不是搞错了地方。
但一进去,接待她的正是一个身着红衣,长相清秀的大和尚,用汉语问她:“施主您好,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益算发现她真是极度喜欢彬彬有礼的帅哥,略显羞涩的向他鞠躬:“大师您好,我来找一个人,不知道您知不知道……”
益算又想起自己忘了问空空,太空这一世改作了何名。
对方果然没听说过“太空”的称号,但告诉了益算皇城内有二十七座寺庙,但这仅仅是城里,乡下的地方并没有统计。
益算一时头大,想画出太空的画像,但又清楚自己的实力,恐怕还不如空口描述的相近。
她又不能变作太空的模样,一时没了主意。
对方见她实在为难,邀请她去殿里向佛祖请愿,佛祖会保佑您,阿弥陀佛。
益算讪笑着答应,想说自己就是神仙,求人不如求己,拜佛求佛是凡人才会做的事情,但又见大和尚那么好心,不好意思拒绝,乖乖的便跪进了殿里。
这是她第一次对佛门产生敬意,以前参加法会的时候她都只顾摸鱼,还在暗地里把座谈会改称为诵经会,心里对佛祖大大的不尊敬。
她不知道在她离开的无数个夜里,空空曾跪在广元寺和红螺寺的蒲团上日夜为她诵经,祈求佛祖保佑她平安遂顺,事事如意。
她都蒙在鼓里。
此刻磕下的头,心底所求的愿,却都与他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