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必踱步进入祠堂,冷眼地看着跪在蒲团上朝自己的身后偷瞄得刘潋三人,冲着他们冷哼一声道:“别看了,回去歇着了。”
刘潋三人知道祖父说得是自家祖母,三人默默地对视一眼,心中哀嚎不止,此劫难度哇,只好老老实实地低头跪在蒲团上,不敢再耍什么小心思。
刘必看着他们三人如鹌鹑般耷拉着脑袋,面上略微回暖,“你们可知错!”
刘潋三人有气无力地点头答,“知错了。”
刘必见他们三人答得漫不经心,一听便知不曾认得事情的严重性,胸中的怒火控制不住地翻涌,冷哼一声道:“刘襄,三人中你最为年长,我且问你,此事你可知你错在哪里?”
刘襄听到靖国公如此询问,心中微乱,皆因她并不知自己错在何处,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出声道:“回祖父,云梦~云梦~错在,嗯~不该带着堂妹与堂弟到状元楼胡闹。”
此话一出,刘襄的心中已有答案,“祖父,云梦作为姐姐,不曾管束好堂妹与堂弟,此事乃云梦一人之过,请祖父责罚。”
刘必见刘襄眼神逐渐坚定,腰背逐渐挺直,这般主动揽责姿态,颇有刘家风骨,心中甚是满意,胸中的怒火也因此卸了大半。
就在刘必微微颔首时,刘襄身旁的刘潋突然出声道:“此事又不是堂姐一人之过。”
“哦?怎么说?”刘必接道,此时他愈加满意,兄友弟恭,家庭和睦才是立家之根本,想来潋宝儿此时出声,是怕襄儿受责罚,小一辈的孩子真是有担当,甚好,甚好啊!
刘必兀自这么想着,只听刘潋继续道:“祖父,我觉得此事我们三人都没有错。”
此话一出,刘必抚须的手微顿,面上略有些难看,刘襄与刘蒙见状,皆偷偷拉她的衣角,“你们拉我作甚?”刘潋甩开两人不解道。
“我又没有说错,我们本就没有错,这状元楼的盛会,都城中大半的人家都去凑了热闹,就连名满都城的谢家天骄和华小侯爷都去了,我们为何就去不得,这说明我们去参加诗会本就无错,我们返程路上,遭遇死士追杀,是旁人心生歹意要暗害我们姐弟三人,我们怎么会有错,再说了,华小侯爷与我们一道,说不定这批死士是冲着他去的呢,我们姐弟三人本就是被连累的,怎么会有错,难不成说,我们与华小侯爷一道便有错了,未免太强词夺理了些。”
刘襄与刘蒙只见刘必面色愈加铁青,且刘潋还不知收敛,惹得祖父更加生气,默默地松开了手,悄悄地往旁边挪了挪,省得成了那被殃及的池鱼。
果不其然,刘必听完,怒火中烧,狠狠地点了刘潋的额头三下,差点将刘潋点了个仰倒,刘潋心中只叹,祖父这把年纪了竟还如此有力气,虽比不上父亲揍自己的力度,但足可见祖父年轻时的骁勇,心中正这般想着时,只听刘必怒声道:“强词夺理!你还知道强词夺理!你们去参加诗会本无可厚非,可刘永安,你在诗会上掐尖儿要强,与旁人口舌相争,让你堂姐与堂弟陪着你丢脸,就不是错?你在诗会上倒是痛快了,可知给刘家暗地里树了多少敌,就不是错?你前后言行不一,如此不敬长辈,就不是错?你明知是死士追杀,竟敢赤手空拳,逞一时之快,令你祖母担忧,就不是错?我们刘家虽不是什么书香门第,钟鸣之家,但还算位于世家之列,你作为世家贵女,与男子酒楼相持,传出去成什么样子,这都城可不比西北,任由你的性子行事!”
刘潋听到不该与男子相争时,心中不快,这般想着也便说了,“原来祖父真正在意的是我丢了刘家的脸面,父亲曾说您通明豁达,不是那古板之人,此番看来,父亲说错了,您就是对女子有偏见之人!”
刘必怒气冲冲地看着满脸倔强的刘潋,双眼发昏,这一老一小对峙半晌,刘襄与刘蒙两人被凝重的气氛所惊,皆低头不敢言语。
过了半晌,刘必指着刘襄沉声怒道:“你们两个,现在给我出去!”
刘襄两人顿时惊讶地抬头看向刘必,只见他怒不可遏地盯着刘潋,丝毫没有将眼神分给他们半分,两人略显担忧地看了看昂着头,满脸皆是不服之色的刘潋,心中哀叹一声,祈盼她自求多福,随即向刘必行了一礼,慌不择路地快速走出了祠堂。
待两人走后,祠堂内仅剩下这祖孙二人,只见刘必突然站起身,大笑几声,刘潋眼神茫然,心中想着,这小老头怎么回事?怒极反笑?莫不是被气疯了?
刘必大笑过后,见其眼神茫然,冷呵一声,道:“你,不过是个蠢材,不可雕也!”
说完,只见刘潋满脸恼色地看着他,眼中满是羞恼,刘必冷笑一声便甩袖离去,行至祠堂门口处,刘必顿住脚步,道:“你就在这祠堂好好反省,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出去,你即便再不服,我也是你的长辈,即便是你父亲在此,也不敢忤逆半分。”
话落,便抬步走了出去,徒留怒火中烧的刘潋跪在祠堂中。
想她刘潋在西北时,虽身为女子,但跟随父亲战场拼杀不弱于人,受西北军民爱戴,皆称赞她为巾帼英雄,是那翱翔九天的凤凰,她何时受到旁人如此评价,心中委屈极了,她本不愿在都城久待,若不是父亲有令,她此刻便什么都不顾了,骑快马赶回西北,不在此受这般气,自打她归家,祖父对她不咸不淡,分明就是不喜她这个孙女,定然是嫌弃她军旅出身,不通礼数,不像那大家闺秀,不喜便不喜吧,她也不稀罕,这般想着,口中喘着粗气,贝齿紧咬下唇,双眼浸满了泪水。
闷哼一声,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刘潋抬起自己的右手,用衣袖狠狠地擦过自己的双眼和脸颊,双眼被摩擦得通红,平日里熠熠生辉的杏眼,此刻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血雾。
刘潋于祠堂中多么委屈,暂且不提,且说刘必回到卧房,只见余老太君正身着白色中衣坐在桌边等他,刘必见到,心中惊慌,虽处于夏末秋初之际,天气还算炎热,但七月流火,夜间微凉,刘必担忧她身子受凉,忙举步走至她身旁道:“哎呀,夫人呐,你怎么还未休息,再熬下去,你的身子可撑不住哇。”
边说边扶起余老太君。
余老太君随着他的动作站起,“先别说这些没用的,我怎么听说你让襄儿和蒙儿回去休息,让潋宝儿跪在祠堂,潋宝儿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你留她一个人在祠堂,你竟忍心?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夫人圣明呀”,刘必忙陪笑道。
“哼”,余老太君鼻孔出气道,“你若是不说个清楚明白,我就陪着潋宝儿住进那亭辉斋去,再不回来了”,说完冲着身旁的刘必翻了个白眼。
“夫人且听我细细道来”,刘必边扶着余老太君往床边走边说道,“双鱼令,夫人可知晓?”
余老太君听到双鱼令,神色微怔,停下脚步,随即面露疑色地看着刘必道:“双鱼令,我自然知晓,先皇极其疼爱长公主,为她培养了一批私军,而这双鱼令便是信物,可这跟潋宝儿有什么关系?”
余老太君突然神色惊骇,抓紧刘必的手道:“今日的这批死士,莫不是长公主派来的?她即便是再心有不甘,也不能做出此等草菅人命之事。”
“不行,不行,快,快去,找出我的诰命服,我要面圣。”
刘必连忙抱住慌张的余老太君,“哎呀,夫人,你想到哪里去了,此次刺杀之事与长公主可没有半分关系。”
此话一出,余老太君提起的心微松,推开刘必,翻了个白眼道:“既然与长公主没有关系,你提什么双鱼令。”
“夫人,这双鱼令,现在,可是在潋宝儿手上”,刘必悄声说道。
“什么!”余老太君惊讶出声,“怎么可能?她竟舍得?你可看清楚了?”
刘必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